姜令妩略微思忖,便想明白了这几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
当人被勒住喉咙,双手会下意识撕扯绳索,挣扎间脖颈就会留下抓痕,这是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亡特征。
但卷宗中同样提到,死者背后皮肤有摩擦,无明显红肿反应,出血量较小。
姜令妩推断死者应该是在死后,被人绑住腋下拖行,因此背部才有摩擦伤痕。
而死者指甲里的泥土与牵牛花瓣,或许是在拖行时不小心沾惹上的。
但最令人生疑的是,仵作验出死者曾滑过胎!可据老鸨秦妈妈所说,羽情还是个清倌!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王五的死因,同样是机械性窒息,只不过他脖子上,有多处勒痕。
仵作还在他的鼻腔,找到了残留的迷药。
“牵牛花,牵牛花。”
姜令妩慢条斯理重复着这三个字,千金阁这种声色场所,向来极尽奢靡,崇尚牡丹、芍药。
而牵牛花多长于墙角,且花型单薄,并不受青楼女子青睐。
所以,这牵牛花到底是从哪里沾染上的呢?
而这时,裴行舟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
“咳咳,姜姑娘,咱们走吧。”
姜令妩抬起精巧下巴,不解道:“去哪儿?”
裴行舟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清俊的面容透出一丝戏谑来:
“刚刚是谁义愤填膺,冲我撒气,说要重查此案的?怎么,姜姑娘你忘了你刚说过的话?”
闻言姜令妩耳根微红,她有些窘迫,没想到自己一时气话,他竟然都放在心上。
两人来到城东广济巷,沿着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巷子尽头,一处破落老宅便是王五家。
广济巷潮湿而泥泞,路上行人并不多,巷落有些静悄悄。
忽闻一阵木门嘎吱响,一个身着蓝花布的大婶,正牵着孩童挎着菜篮准备外出。
姜令妩见状展颜一笑,嗓音轻柔如清泉叮咚。
“请问这位婶子,您认识王五吗?”
那婶子上下打量了两眼,见来人眼生,于是不耐烦道:
“不认识不认识!走走走!”
裴行舟随即跟上前,热络攀谈道:
“大婶,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问你关于王五的一些情况。”
“你们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认识不认识!别挡我道!”
这时,身下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娘,你明明认识那人,为什么要撒谎骗人?!”
大婶脸上尴尬极了,急匆匆捂住虎子的嘴巴,呵斥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给我闭嘴!”
姜令妩看出了大婶的紧张与戒备,连忙出声安抚道:
“婶子,您别紧张。我们是王五的远方表亲,只是随便问问您。”
闻言,大婶微微咪了眼,满脸狐疑地望着两人。
“你们真的是王五远方表亲?”
姜令妩含笑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块麦芽糖,塞给小虎子。
小虎子得了糖后,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奶里奶气道谢。
邻居大婶见四下无人,忽然有了底气,双手叉腰:
“少来这套!我告诉你们,王五欠了我五十文钱没有还!我这里都有字据欠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若真的是他亲戚,那王五死了,这钱就该由你们还!”
姜令妩表情微滞,这大婶倒挺会趁火打劫的,她无奈看向裴行舟。
只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正笑眯眯弯着桃花眼,表情真挚而柔和,嗓音温润道:
“这位大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个就当是我替王五赔不是了。”
说完,裴行舟塞给对方几块碎银锭,那中年妇人掂了掂手中碎银,立马喜笑颜开。
“行吧行吧,咱们也算有缘分!你们有话就快问,一会我男人就要回了!”
裴行舟颔首示意:
“我们就想知道,王五生前可有与人结仇结怨?他自杀当日,家中是否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大婶嫌恶地白了一眼,碎碎念道:
“王五死了活该!就是一个烂人!”
据大婶所讲,王五是广济巷出了名的赌徒无赖,终日游手好闲,靠偷摸拐骗为生,平日邻居都不爱与他往来。
话正说到一半时,邻居大婶忽然弯下腰,压低声音,小心说道:
“听说前些日子,他害得一个小姑娘落了胎!
那户人家怕丑事外传,塞了他一大笔钱做封口费!真是作孽哟!”
姜令妩接过话头:
“那落了胎的姑娘是谁?家住哪里呢?”
“喏,出了这条巷子右拐,砌了青瓦的那间大宅子便是那姑娘家,好像是叫梅香,还是香梅的......
反正这几天没见着人影,估计是怕丢丑不敢出门哟!”
“那王五还得罪过其他人吗?案发当日,还有不寻常的地方吗?”
“害!那泼皮成日不是钻赌坊,就是厮混勾栏瓦舍,不是个好东西!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没啥不寻常的!”
邻居大婶一口气说了许多王五的坏话,可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时也没有个头绪。
这时,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货郎经过,他卖力地吆喝着:
“卖豆花咯~~又香又甜的嫩豆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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