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合五年二月,漠北采买十三匹莲花纹锦被,十七匹莲叶纹锦被,其中破损四匹,进账三千四百两。
晋合五年六月,漠北采买十五匹莲花纹锦被,十五匹莲叶纹锦被,其中破损八匹,进账三千两。”
世人皆知,漠北乃苦寒之地,为何六月酷暑,对方还要采买三十匹棉被?难道是为过冬提前准备?
为何棉被要分莲花纹,莲叶纹,为何破损的棉被还能售卖?
姜令妩眉间笼罩着一抹凝重,只觉得许多细碎的线索碎片,正缓慢地拼出一副残酷的现实真相。
她上一次看账本,还是在城东王老伯那,她还记得,王老伯家二月与六月铁笼生意最好,帐簿上足足画了六个正字。
——“王老伯,你为何每逢二月、六月、十月,竟然能卖六个正字的铁笼?”
——“每隔四月,桃林镇的刘掌柜会找我订购一批铁笼!这都订了好些年了!”
——“他为何要采购这么多铁笼?”
——“他家是训犬的!大狗都凶得很呢!”
六个正字,正正好是三十个铁笼。
而这账本记录,二月卖出了十三匹莲花纹锦被,十七匹莲叶纹锦被,加在一起是三十匹……
王老伯的话犹言在耳,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了上来,姜令妩看忍不住个寒颤,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若她没猜错的话,莲花纹锦被是暗指被拐卖的女童!而莲叶纹锦被则是男童!
而所谓破损就是采生折割啊!!!
她以前曾听说过采生折割,有些恶毒的人贩子会刀砍斧削,把拐卖来的幼童制造成残肢断臂的怪物!!!
为的便是博取世人同情心,进而大肆敛财!!!
想到这里,姜令妩面色微白,身影一晃。
明明是身处烈日之下,可为何浑身凉浸浸的,只觉得寒意迫人……
她鼻尖一酸,忍不住哽咽了几分,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裴行舟。
“王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裴行舟抿紧嘴角,面色沉重点点头。
随后他眼底闪过灼灼光芒,好似能驱散层层寒意,他似承诺一般笃定道:
“我向你保证,定会将作恶之人绳之以法!
大盛朝定不会使孩童再遭受如此厄运!”
....
谢家画舫铁笼囚童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金陵城,茶馆之中,众人皆是义愤填膺!
而裴行舟亲自坐镇牢狱,经过一夜严刑拷打,沦为阶下囚的水匪们纷纷说出了真相。
原来他们大多是被朝廷缉拿的亡命之徒,走投无路后被谢鲲鹏豢养,看管谢家画舫。
而金汁割头案的死者名叫梅叔,是个大名鼎鼎的人拐子,与谢鲲鹏私交甚好,两人关系匪浅。
梅叔丧尽天良,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为谢鲲鹏四处拐骗美貌孩童;
若是年纪大一点小孩,便以招工为幌子诱拐。等受害者上船后,他们就撕破脸皮,将其囚禁在舱底成为铁笼禁脔。
谢家画舫飘浮于江面,俨然成了谢坤鹏的“后宫”,在这里,一切的道德与法制都不复存在,唯有恶鬼露出獠牙。
谢鲲鹏的罪行还不止于此!据水匪们交代,谢鲲鹏只喜欢糟.蹋十三岁幼童,年纪渐长后的孩子不再得他的欢心,便由梅叔卖往漠北!
漠北苦寒,天高皇帝远,许多黑心矿主与青楼坊主都是谢鲲鹏的重要买家。
曾也有过受害者反抗,听说一个小男孩曾活生生将梅叔的小拇指咬断!梅叔勃然大怒,强灌了其哑药,将他卖给黑心矿场!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整理完水匪们的供词后,裴行舟眼底一寸一寸晦暗下来。
原来,这案件背后的真相比想象的要黑暗!那些被拐卖,被凌虐的孩子,可能终其一生,都要活在谢家画舫的阴影之中。
不得不说,谢鲲鹏与梅叔皆是罄竹难书,死有余辜!
很明显,杀害谢鲲鹏与梅叔的凶手,是谢家画舫中曾经的受害者,他们铁笼沉尸,金汁割头,便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
……
天色大亮后,裴行舟随即下令将提供线索的乞丐召回问询,不久后,官差领着乞丐到了衙门议事厅。
裴行舟落座主位,眸色深邃,正打量着来人。
提供线索之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乞丐,这是他第一次入衙门,他有些紧张攥了攥衣角。
裴行舟微微扬眉,面容肃穆道: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
脏兮兮的老乞丐上前拜了拜,茫然地摇摇头。
他只是金陵城最不起眼的乞丐,不明白官爷为何召见他。
“你是如何知道,谢家画舫停靠在长江与秦淮河交界处?又是如何知晓它是三层楼?”
老乞丐面色惶惶,语气有几分畏色,“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裴行舟面色威严,带着一丝压迫感,不容他停顿,“听谁说的?”
“就......就是偷听到别人说的。”
老乞丐肩背一缩,磕磕巴巴,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姜令妩示意让他先落座,“老伯无须太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姜令妩嗓音柔婉,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说完还给他递一杯温茶,好定一定心神。
天仙一般的女子对自己客客气气,老乞丐只觉得受宠若惊,他抖抖索索喝下茶后,只觉得好似不怎么紧张了,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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