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犹言在耳,可未曾想在多年后一语成谶,两人竟是阴阳相隔……
当年祁连山一役若是没有吴勇冒死一搏,突破重围寻来了援军,他裴行舟只怕早就长眠雪山之巅!
萧瑟冷冽的秋风呜咽着,将灵堂氤氲缭绕的焚香吹散七零八落,借着微弱的火光,姜令妩瞧见裴行舟竟是哭了。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下巴,一颗颗浸润在外衫上,晕染出一圈圈神色的泪迹。
姜令妩见他面色悲苦,心中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她不由得上前抚上他的背脊,轻声劝慰道:
“王爷,逝者已逝,生者犹存,吴将军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裴行舟一动不动地站在棺木前,他垂下眼睫,指甲死死陷入掌心,嗓音极其疲惫而沙哑:
“他十七岁便跟着我上了战场,漠北铁蹄那样凶悍,他都一枪一枪地挺过来了。
几日前他来信说是特意备了一坛陈年老酒,要与我喝个不醉不休,如今酒在人不在,他却食言了.....”
姜令妩叹了口气,心底是五味陈杂,她知道他们西北边防军深厚的手足之情,可眼下西南宁州官场交叠替换,实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姜令妩眼尾微湿,强忍住悲伤,她神色透着清明与坚毅:
“王爷,自打从金陵城走来,我们一直同吴勇将军保持着联系,可我们前脚入宁州后脚便传来将军噩耗,只怕将军的死因并不简单……”
姜令妩说话声音很轻柔,可这每一个字都不急不缓,重重砸落在裴行舟的心头。
这话倒是给裴行舟提了个醒,是了,吴勇为何在这个节骨眼而死,是谁在背后操纵宁州官场异动?
裴行舟双手用力握拳,只怕吴勇之死,也是幕后之人事先设计好的一环阴谋!
想到这里,裴行舟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强压住心头的酸楚,眼神陡然冰冷肃杀起来。
他双目通红看着棺木中人,一字一句承诺道:“我定要替你报仇!”
.....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在剧烈悲痛过后,裴行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神色一凛,掏出手中清河王的令牌,对引路小厮威严沉声道:
“我乃大盛朝清河王,传唤将军府一干人等来前厅,本王有话要问。
切记,不可惊动太夫人!若是太夫人有个什么闪失,我定要拿你是问!”
很快,府中一干人等聚集到一起,堂前众人皆是神色悲戚,人人都哭红了眼。
裴行舟带着居高临下逼人气势,不怒自威冷肃说道:
“本王与吴勇将军是手足挚交,听闻将军噩耗实在悲痛不已,此刻请众人来灵堂,便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大家。”
裴行舟不过二十有三,可他长身而立神色肃穆,面如无暇冷玉,周身一派贵胄之气,仿佛他天生就该是执掌杀伐大权之人。
堂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心底直打鼓,不知少将军常常在嘴边的清河王殿下,召见他们所谓何事?
裴行舟冷冽的眼峰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谁是这府中管家?”
一名年逾四旬男子面色哀恸,上前一步恭敬说道:
“启禀王爷,小人张贤文,正是将军府的管家。”
裴行舟径直地走到管家身侧,开门见山道:
“吴勇将军是怎么死的?”
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长叹了口气:“回王爷的话,我们将军是病死的。”
“病死?他得了什么病?”
裴行舟皱眉反问,显然他是不信这份说辞。
宁州前有士曹参军荀磊突发热疾,后有盐铁官王群先堕马而亡,如今又是吴勇病死,短短三月就有三名朝廷命官非自然死亡,怎么这全天底下巧合事,全让宁州官场给碰到了?
想到这里,裴行舟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
张管家面露悲痛跪拜在地,他不禁凄声道:
“将军昨日上山打猎,跳入冰凉刺骨的湖中,救了一个溺水小儿。
等他回到府中是便是高热不退,等到后半夜后,将军......将军他就没气了!”
裴行舟不由得眸色一痛,原来吴勇是为了救人才导致寒气入体,药石无灵!
可他只怔然一瞬,转而看向张管家的目光却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你们将军乃是习武之人,就算落水发了高热,不过三五日便好!堂堂七尺大汉,正值盛年,他又怎么会高烧不退丢了性命?!”
裴行舟蓦然提高了声音,张管家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哽咽涩然:
“王爷您是有所不知,我家将军早年间在西北大雪山里落下了病根,伤寒入了肺,每每到了冬天都是难捱!
如今刚入冬,将军便染了风寒时常咳嗽不止,大夫也曾千叮咛万嘱咐,要多加静养,切记不可在体寒时碰凉水!
可没想到昨日,偏偏叫将军瞧见了溺水小儿,我家将军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了救人,奋不顾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湖中,这才导致他寒气入骨,英年早逝的啊……”
张管家话还未说完,灵堂众人皆是泣不成声。
裴行舟审视的目光扫过众人,只见堂上之人皆是面色悲痛不似作假,但他略一回想,便发觉这话头尚有古怪之处。
于是他眸色微暗,冷声质问道:
“吴将军染了风寒久治不愈,为何不在府中好好调养身子,反而要上山打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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