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强颜一笑似要微微直起身,顷刻间,纤细的脖子血流如注,喷涌而出的鲜血,似生生不息的红色溪流,从女子单薄孱弱的肩头一路流淌至脚下。
姜令妩见她血流不止,忽觉生命是如此脆弱纤薄,一时间她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悲恸:“容宛,你快睁开眼睛,你千万不要睡着…”
听到耳旁有人在喊自己,容宛艰难睁开眼睛,美眸浮起一丝难得的愧疚,她翕动着嘴唇气若游丝道:
“邓......”
“什么,你在说什么?”
姜令妩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得手忙脚乱捂住她脖间的伤口。
“你,你先别说话了,我为你找大夫。”
可这时,容宛似濒死之人瞪大了双眸,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握紧了姜令妩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做徒劳之事。
她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可是再多的愤怒与不甘心,此刻都哽在喉头之中。
脖子上的血窟窿实在太疼了,容宛用以气声喃喃道:
“邓......邓,龙普......”
眼见容宛有话要交代,姜令妩放低身子聆听了半天,只不过容宛喉咙被生生贯穿,吐字发音一字比一字模糊而紧涩。
姜令妩眼底蓦然泛红,心中悲痛不已,她急切回握住容宛冰凉的手心,她带着微微的哽咽:
“你是想告诉我,宫本一郎与邓龙普有关?”
容宛微微一笑,似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随后她眼底的光亮一寸寸暗了下去。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此时此刻却闭上了眼睛,只余指间一缕温热,永坠无边黑暗……
黯淡的天光透窗而过,照亮了满地滴滴答答的血迹,容宛就这样死了。
姜令妩眼睫一颤,顿觉眼眶酸涩难忍,她脱下自己外衫,盖在容宛渐渐冰凉的尸体上。
裴行舟眉眼间笼着一层阴霾,他将姜令妩揽入怀中,抚上发顶安慰道:
“她背负了许多,或许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姜令妩闭紧眸子轻轻嗯了一声,她伸开双臂回拥住他,脸颊旁的泪水濡湿了裴行舟的衣襟。
外院打斗声已渐息,只可惜来人皆是死士,他们眼见无力突围,纷纷咬破藏在后牙槽的毒药自尽而亡。
第76章 走火入魔
裴行舟与姜令妩离开安定将军府,马车一路往北行驶,没多久便到了客栈外,凉风裹着细雨丝吹开了车厢垂帘,平添几分初冬的凉意。
回到客栈之后,裴行舟心事重重,俊逸的眉眼皱成了川字。
他立于窗前,只见黑沉沉的天色擦过街市屋脊,分明已形成黑云压顶之势。
暴雨将至,可长街上百姓却安之若素,好似浑然不知山雨欲来。
姜令妩见他神色沉重,心知他定然是忧心容宛所言,于是她沉吟片刻道:
“王爷你莫太着急,眼下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则快马加鞭给京城报信,加强京中金吾卫巡防;其二,要尽快找到邓龙普,弄清楚宫本一郎如今人在何处。”
裴行舟点头赞同,很快他执起笔墨写了一封信,又将宫本一郎的画像折入信中,再用火漆封口,最后递交给玄凝郑重叮嘱道:
“再过几日只怕西凉的使臣要入京了。
这封信,你务必快马加鞭亲手交到圣上手中!切记,必须赶在圣上下月诞辰之前送到!”
玄凝将信笺收好,眼底闪过一丝犹疑,“王爷,你不与我一同回京?”
裴行舟眸色微寒,他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摇摇头。
“宁州是刘昊阳与宫本一郎的大本营,我暂时要守在这里,让宁州事宁州毕。”
玄凝知道此事事关重要,他得令后即刻策马向京城出发。
————
夜幕将至,阴暗潮湿的地牢内,一双官靴踩着泛着腥气而稀薄的血水,一步一步朝着刑房深处走去。
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的男子,手脚被反绑于刑架上,他□□的上身布满了疤痕与粘稠的血迹。
显然,他是熬不住大刑疼晕了过去。
裴行舟缓步走到他跟前,俊逸的面容却不见一丝同情,他瞳仁如寒星般漆黑,唇齿间只冰凉碾过三个字:
“泼醒他。”
一旁人高马大的狱卒得令,朝着男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激得他骤然惊醒!
原来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正是刘昊阳,他刚用过大刑,此刻眉眼皆是惊惧交加。
“你们……到底是谁?可知我乃宁州布政使刘旭光!”
只可惜他的官威在此刻,并不管用。
地牢常年不见阳光,寒气重,凉意顺着血液钻入人的骨头缝里。
裴行舟围在角落的火炉前,慢条细理烘着修长如玉的十指,他语气悠然,透着一分诡异的亲昵道:
“刘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昊阳冷沉的双目眯了起来,他奋力挣扎着,手脚上的铁链撞击出了清脆声响,
“裴行舟,你竟然私自绑架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裴行舟依旧背对着他,他围着火炉取暖,浑身烘得暖洋洋的,十指尖都泛起了微微的汗意。
“本王不敢私自绑架朝廷命官,可你刘昊阳是朝廷命官吗?”
说完,他微微抬手,有衙役恭敬递上一根长约两尺长的烙铁,裴行舟在火炉里把玩着烙铁,一时间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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