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她上课时观察到老师念到“终身相依”时,眼眶微微泛红,眼角似乎有泪光,她想到了谁?
虽然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对于感情全然懵懂,班上一些心思活泛的同学已经成双成对,有时在楼梯角甚至会不慎撞见正抱作一团的男女,反而羞得她面红耳赤。
她笃定自己不会在高中爱上谁,袁老师开班会时那一句英文版的“发乎情,止乎礼”印刻心头,以她的家境,对自己而言这三年时光弥足珍贵,她一向清醒如此。
就这么任由思绪纷飞,她已经走进了广播室,反手把门带上。环绕身旁的是音响、控制台,还有乐谱架等等杂物,被这些物件包围,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在学校里,她用来放松自己的方式,除了去阅览室找书,就是享受午休结束后15分钟的“音乐站台”,有时是港台歌手金曲,有时是大陆歌手新专辑。
但那时她只是觉得旋律动听,至于歌里的那些缠绵悱恻,她以后才会明白。
没有人知道,表面沉静刻苦、生人勿近的年级第一,其实也有跳脱灵动的一面。只有当音乐声响起,她的脑细胞才会像海中透明的水母,快乐地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拿着卷子在走廊追逐午后的风。
在这个平凡无比的午后,烈日散发的热气使人血液滚烫,她想要在这里悄悄待上一会儿,享受片刻抽离学习、生活之外的安宁。
她在墙角席地而坐,轻轻哼着放学时总会听的那首歌。
“我跌进一年又一年,转眼又撞进了大人世界。可青春还没写好感言。”
这时她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轻快地,一步并作两步,伴随着一个爽朗澄澈的男声:
“好的老师,没事儿今天广播就交给我,我上去调试一下设备。”
糟糕!有人要进广播室了,天晴一时之间慌乱起来,如果是其他女生可能大方地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就自然地离开。
但她是连上课被点名发言都会脸红的那种,又担心别人责备她不经允许跑进了广播室,于是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她忘记了一件事。
如果别人真的没发现她,广播完离开,她岂不是要被锁在里面?
广播室说大不大,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大件物体,大约也就音响的体格可以藏得下一个纤瘦的小姑娘吧,没时间了!了不起等会儿放歌的时候把耳朵捂住,以免耳膜被震破。
门被推开了,她从音响的缝隙里悄悄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双黑色球鞋从容地走了进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在检查各种音响设备、线的接口是否已经插好,看得出这个人做事的细致和熟练。
“别过来。”天晴紧张得蹙着眉,呼吸都放缓,洁白的额头上汗珠顺着滚落。
确认了大致设备状况之后,这个人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用刚刚她听到的那个明朗的声音开始试着读广播站的开场白:
“当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你的桌旁,当树上的蝉鸣惊醒你午睡时的梦......”
声音悠然舒展,字正腔圆却并不刻板,反而有一种自然的活力与鼓舞的力量,这是广播站的两个播音员之一,天晴很熟悉。
真羡慕能够这样自如地慷慨陈词的人,是敢于展现自己的勇气。
而她或许是出于对家境的自卑,除了展示自己在学习方面的能力外,大多数时候很好地把自己隐藏在分数之后,哪怕别人只把她当作一个成绩的象征、一个数字的表示,也没有关系。
她并不求别人了解,尤其是关于真实的自己,那些羞于向人提及的家庭故事,就这样缩在自己筑造的城邦里,孤独而自足。
那个声音停了下来,大概是打开播音设备时发现了什么问题,于是重新开始检查接口、线路。
那双球鞋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音响,开始伸手触碰线路,天晴几乎可以听见属于男生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决定检查一下这台音响,当他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搬开那台沉重的音响时。
天晴觉得自己如果会隐身术该有多好,你看不见,看不见我......
她的心简直快跃出胸腔了,手心里全都是汗,脑子已经快速运转,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编写一百个理由。
“啊!”一声惊呼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说出,剩下的就是面面相觑。
他看到一个清秀的女生,睁大了的杏仁眼莹光闪烁,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紧张地咬住了唇瓣。
而她看到的他,虽然也是穿着和旁人无二的黑领白衣校服,却多了一丝潇洒落拓之气,头发利落,浓眉似墨染过,鼻梁挺直,清晰的下颌线使他气质清隽,天晴突然想到武侠小说里的少年侠士。
还妙在那双灵动含光的眼,当他发现天晴的紧张之态,便微微地眯起,嘴角也随之上扬。
怎么形容?就像云破日出,万道金光,暖洋洋地晒着,驱散所有阴霾与黑暗。
天晴从未见过气质这么干净温暖的男生,一时间怔住了。
“同学,你是谁?”他开始发起了“保安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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