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爷训斥自己那些话,她眼圈儿不由自主的红了。
抬眼看去,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正闭目养神,丝毫不关心她在车上是否坐得舒服。
可爷既然能答应陪自己去普济寺祈福,便说明他还是很疼自己的。
叶莹吸了吸鼻子,搬出自己的杀手锏,道:爷,大夫说奴之前喝过太多避子药,伤了身体底子,生下这胎,往后也再不容易受孕了,这事您还没跟老太太跟太太说吧。
封萧恒想起这件事,清冷眼眸里浮现一丝愧意,随后便如石沉古井般,未泄漏半分情绪,淡淡应道:没有说的必要。
叶莹拿捏着分寸,大着胆子起身坐到他身边,双手环抱他的胳膊撒娇道:多谢爷。
十年前,封萧恒受皇上赐婚迎娶裴妍,隐忍三年未曾纳妾,后来出了谋逆案,裴妍身价一落千丈,封萧恒才纳了她。
可是没想到,爷始终有所顾虑,竟生生让她喝了三年多的避子汤。
叶莹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身体就已经亏空得厉害,平时若不靠妆容遮掩,气色都比不上那个比自己老六岁的裴妍,心情就难免焦躁起来。
抵达普济寺,封萧恒掀开帘子,伸手去扶叶莹下车。
跨过寺庙门槛,她又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身体紧紧挨着封萧恒。
清晨的普济寺已是人山人海,封萧恒见她贴靠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唤过旁边的梅香:过来搀着姨娘。
叶莹知道封萧恒不喜欢做太过亲密的举止,就连床笫之间也都是克制的,方才这样已经算她逾矩了。
她此行想要并非只要排队就人人能拿到的平安符,而是想求怀桑大师出面,亲自为腹中胎儿祈福。
爷,莹儿身子不好,一直担心孩子会留不住,今天若能得到大师祈福,莹儿也能安心些。叶莹仰着脸,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至今唯一的骨血,封萧恒自然也希望孩子能平安降世,再看向叶莹的眼光里,便多了几分怜惜。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去找怀桑大师。
封萧恒带叶莹径自走到佛堂内室,亮明自己当朝首辅的身份,请见怀桑大师。
内室负责煮茶的小师傅一头雾水:请问您提前和师傅有约吗?
封萧恒有些不耐烦的蹙眉:没有。
那抱歉了施主,师傅现在没空。小师傅说完就要走,却被一道女声喝住。
叶莹带着梅香走上前来,不悦道:胡说八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分明听见你们的人说,大师就在后院。
她又转去扯了扯封萧恒的衣袖,撒娇道:爷,不如我们直接去后院看看吧。
施主,万万不可!小师傅急了,心里不禁埋怨,怎么会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求佛祈愿本就是极要缘分的事,大师不愿见的人,即便是见到了又有何用。
担心坏事,他立马唤了几个同门师兄弟来,拦住他们二人去路。
封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突然传来一道威仪的男声,封萧恒心中划过几分错愕,看清门口走来的人是谁,立即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小和尚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让人立即去东厢院通知主持。
来者是当朝太子宁允文,他今年已经四十,身材微微发福,穿一身玄色暗龙纹长袍,在十多名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佛堂内室。
封萧恒将方才发生的事如实禀告太子,本以为太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谁知对方却主动提起,要跟他一道去东厢院求见怀桑大师。
叶莹自从太子出现,便躲在封萧恒身后,面色显得有些窘迫。
见他们结伴往前走了,才又不安的跟上去。
此刻在东厢院的厢房内,怀桑大师照旧和裴妍一起继续昨天的治疗。
不同的是,宁宸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醒。
他终于想起来,是在何处听过类似的琴音。
年少时在军中,曾听裴沉拿竹叶吹曲子,便是这样清婉动人的江南小调。
后来得知裴沉原是江南人士,他都不敢置信,细胳膊瘦腿的南方人,竟能赤手空拳打赢十个北方壮汉。
后来裴沉凭真本事,做到少将军位置,宁宸澜心中不仅没有任何妒忌,只是感到由衷的佩服。
甚至在给母后写的信中,盛赞裴沉乃大周将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琴音续续弹奏,宁宸澜盘膝坐在床上,尽管又想起些不好的往事,却未再像之前那般,浑身感到狂躁难安。
琴音实在太过温柔,让他忍不住好奇,弹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彼此身份一无所知。
之前听怀桑大师唤她夫人,说明对方很可能已经嫁为人妇。
但若是有家室的女子,如何能这般自由,每天天不亮就来寺里给自己弹琴。
这一刻,连宁宸澜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想这个陌生的女人。
裴妍今天仍旧为男人投来的目光感到不堪其扰。
那道视线甚至比昨天更大胆,更不加掩饰,好像要在她身上生生盯出个窟窿似的。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只想赶快结束最后一次治疗,还清欠大师的人情,就立刻忘掉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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