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电话卡取下来给他,等待期间,江南无事,在不大的店里瞎转,墙壁上挂了排情侣手机壳,粉的蓝的凑一对,独独找不到两只能凑成对的蓝色手机壳。
姜北用粉色应该很可爱,但他不喜欢粉色,拿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江南摁灭了念头,回到柜台守着男子修手机。
男子刷好机:“能不能开机看运气了啊。”
江南说:“没事,我没带现金,开机才能付钱。”
男子:“…………”
电池屏幕都给你换了,你给我说没带现金?
运气好,手机屏幕亮了,男子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还给顾客。江南拿到手机,插.上手机卡,关了一天一夜的机,一有信号,数条短信弹出来,全是推送双十一红包的,叫人好生失望。
他是要过光棍节的人吗?自作多情。
江南趿着一双后跟被踩塌的鞋,游魂一样在街头游荡,头也不抬,着急恢复数据,看看启蒙导师还在不在。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郝浩川。
郝浩川的声音略显沙哑,是变声期的缘故,上扬的语调昭示他心情愉悦,张口就喊“哥哥”。
江南等在红灯口,“嗯”一声,他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捡个便宜弟弟。
绿灯亮了,他走过斑马线,听电话那头有笑声、有彭小慧毫不掩饰的哭声,那个女人终于敢哭出来了,看来是有好消息。
郝浩川说:“哥哥,你之前说我会等到肾.源的,我等到了!”
他很激动,呛了口水,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刚刚主治医生通知我……咳……外省有人和我配上了!”
“恭喜你。”
郝浩川的声音小下去:“但我悄悄问了医生,他说那人出车祸脑死亡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高兴?”
江南没回答他,转而说:“你应该想想出院后怎么考大学,你明年不是高考吗?”
“我好久没上学了,考不上,我妈让我重读,”郝浩川顿了顿,扭捏道,“学校那边同意了,我……可以见到谷晴了。”
自打江南和他聊了初恋,这小子一有空就想,林安上次去医院让郝浩川认人,顺带告诉了他对方的名字,名字也好听,他更想——想站在香樟树下的少女,想一片百褶裙的裙角,想一瓶带着温度的矿泉水。
“算了,”郝浩川叹口气,“我还是好好上学吧,我走了那么久,她肯定不记得我了,不打扰她。”
“记得。”江南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摆着卖不出去的特价花,装紫丁香的花篮上贴了张标签,写着“花语:初恋”。
这花儿颜色俗气,长得又不如玫瑰娇媚,摆路边低价卖也无人问津。江南挑了几支新鲜的,让店员包起来。
他对郝浩川说:“上次我见到她她还穿着百褶裙,不过她走了。”
郝浩川“啊”一声:“转学了?”
“不知道,”江南又挑了几支尤加利叶递给店员,依旧拯救不了紫丁香,“大概去了个好地方。”
“好吧。医生叫我做检查了,有空聊。”郝浩川悻悻挂了电话。
江南抱着丁香去了市医院。
他的生物钟彻底被姜北调回正轨了,每天早上跟着姜北一起醒,醒来又无事,得晃到下午才有课上。
他晃到病房门前,提了鞋子后跟才推门进去,后跟没遭过毒打,磨脚。
病床上没人,只有彭小慧在收拾床头的杂物,看到江南来了会心一笑:“你先坐会儿,川川去做检查了。”
有了肾.源得加紧手术,要做术前检查,这女人等了那么久,也算柳暗花明了。彭小慧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接过江南手里那束带土味的花,也不嫌丑,找了个瓶子装起来。
她不善言辞,插完花气氛尴尬,搬张凳子给江南:“坐……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江南说,“我坐会儿就走。手术费呢?”
彭小慧也坐床上:“凑齐了,先前警察同志帮我在手机上弄了筹款,我也不懂,给川川看他说够了,说起来我都没好好谢谢人家。”
说到这,她面带赧然:“那时要不是姜警官揪着这事不放,我们娘俩都不知道咋办。我活了几十年,没什么本事,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把川川养大了,他要出了事,我还有啥子盼头?”
有人盼升官发财,有人只盼平安顺遂,彭小慧每每回想起,恍若一场大梦,令人心悸。
不知怎的,江南看到她就会想起前几天喊他“阿野”的程琼,她的处境还不如彭小慧,彭小慧好歹熬过来了,郝浩川以后不说能有多大出息,至少可以护她余生无忧,再不济,母亲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也欢喜。
程琼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人和孩子,她有盼头吗?
彭小慧搓着手:“我没东西拿得出手,等川川身体好点,我回趟老家,拿几框鸡蛋送公安局去,他们吃吗?”
江南想说,只要不是砒.霜,他们都能往嘴里塞。
“吃,不过一般不收礼。”
彭小慧觉得受了别人这么大个恩,不送点东西过意不去:“不收……不收你拿回去,你每次来还带花,川川看到你也高兴。你们城里人难买到乡下的东西,拿回去给你妈吃也成。”
江南哪来的妈?正想说留着给郝浩川吃吧,话到嘴边忽又想到什么,打了个急转,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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