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找上门?”松寒不敢相信。
“付之岚的妈妈去年就来找过我,说她女儿自从和你分离,去了英国后情绪非常差,三天两头地喝得酩酊大醉。原来的专业学不下去,只好转申了个烂学校学设计。所以让我想想办法劝劝你。”陆梦非抽出张纸擦了眼泪,“人家母亲那阵势,就像我的女儿当狐狸精勾引她家孩子走邪路,说付之岚为了你拒绝清北,也不去国外的前十名校,而是留在这儿陪你读大学。还说付之岚因为你,三魂六魄被抽走了,要闹腾家里给你办留学,要父母答应和你的事。我陆梦非的女儿,竟然让别人家孩子掏心掏到这个份上。”陆梦非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仿佛第一次认识松寒。
而松寒也慢慢明晰了之岚那条短信背后的意思,她看着悲愤的母亲,不解地拢起眉头,“我考虑自己?呵。”擦了不知何时滚涌的眼泪,“呵。”她想笑,泪水成串地滑下,“妈,您当年该考虑的是流了我。”
话音落下,陆梦非的巴掌重重砸在松寒的脸颊。
第25章
今天为止小组赛到尾声,葛画她们队三胜两负排在小组前三,出线形势非常好。练完上篮和中投后,葛画到场边继续拉伸,一个陌生的声音喊她,“你就是S省的葛画吧?”
她抬头,发现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气质也像是退役运动员。“我是H市体育学院的篮球老师,姓徐。”对方看着葛画的眼神像是看见了长势喜人的苞谷棒子,“听说过我们学校吧。”
听说过,而且葛画不少队友立志考上这所国内前两名的专业体育学院。用队友的话说,葛画闭着眼睛可以考这所大学。
她点点头,“徐老师好。”对方开门见山,“我打听了你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要不要考虑下我们学校的篮球专项?”徐老师见葛画似乎没回神,不禁笑,“以后无论是做职业球员,还是成为职业教练或者裁判,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在全国都有优势哦。”
其实葛画没想过打一辈子篮球,将之视为唯一事业。篮球对她而言是避开繁琐生活的兴趣,也是来到H市的路径。葛画训练和比赛都玩命,还真没想过一定要成为职业球员。被人这么一提醒,葛画觉得自己想得偏简单了些,“老师,其实我……就是觉得再拿个一级运动员证书,能帮我来H市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就行了。”
徐老师从广告牌后方直接翻身过来,“H市体育学院就是好大学啊。”
的确是所好大学,可是那里没有陆老师。手里被塞了名片,徐老师说,“回家和你父母商量商量,有想法可以联系我。”
徐老师走了后,葛画的两个队友一脸羡慕,“果然球打得好,人家学校就找上门来了。”葛画走向替补席,将名片塞进背包口袋时看到了松寒拖着箱子走到了她身旁不远的工作区。低头看着电脑的小九瞥了眼,“哟,这是准备今天下班去短途旅游呢?”
松寒将咖啡放在桌上,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间歇,她看到了前方的葛画,“今天可别再摔后脑勺了。”
葛画摸了摸昨天上篮被撞摔到的脑袋,笑着摇手,“不会了。”
“也不是短途旅游,学校开学以前我得在外面住,早知道申请留校住宿就好了。”松寒盯着电脑输入解锁密码,侧脸澄静。小九也忙着敲了会键盘做好群里的工作协调,“那就是离家出走了。”她说。
松寒扭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憋住,“也没什么大不了。”昨天说出那句挨巴掌的话不是一时冲动,松寒早就这样想过。孔门之后的爷爷在松寒小时候发过牢骚,“B超结果都显示确切是个女娃,陆梦非不愿意流掉,非得生。”
初中时有次母亲回忆往事情绪激动时也说,“孔维统当年还听他父母的话劝我做人流,可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松寒想起还没成人型的自己在鬼门关那盘桓了好几回就脊梁发凉。但有句话她一直没问,“您当年为什么去做B超呢?”
因为没去流产,还因为孩子离了婚。松寒就像天生欠了母亲一条命,谁愿意一生下来就是债务人?那巴掌让只有母女俩的小家沉寂了很久,午夜两点多母亲还没睡觉,松寒则收拾好了箱子和去客厅和母亲谈话,“我想和您商量件事,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
母亲离家旅游时松寒才会难得轻松,否则她随时处在一种心神戒备的状态:小心回答一个个精心构思的问题,担心自己在沉浸于爱好时被敲门声忽然打断。六十几平的房子其实足够两人生活,可松寒觉得透不过气。
“妈,我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我想试试独立生活。”松寒向母亲恳切地说,“但我会常回来陪您。”
刚刚五十岁的陆梦非眉毛修得纤细,那双嵌在眉下的眼睛平日活力十足又散发出温润的书卷气,凌晨时她的眉眼像老了十来岁,她的神情松寒第一次见,难以捉摸的震惊随即被冷漠掩盖,“随你吧。也不用常回来,我还没到那一步。”
明明是个中学语文特级教师,课堂上说的话春风拂面气象万千,回家就要射出一发发的箭。如果说母亲最让松寒难忘的一句软言温语还是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到了自己的实习或者工作安排,她就变得“只问前程,但行己思”。松寒清晨出门前,母亲喊住她,又挥了挥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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