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挖荠菜去吧。”
“啊?”
——
谭铮让下属去找几个可以挖荠菜的地方,找出来后自己抽时间去实地考察,选了一个郊外的山庄。
山庄下面是大面野菜地,后面河里能钓鱼,山上还散养了许多家禽牲畜。谭铮定下当天的行程内容后,老板算着时间提前两三天给荠菜园浇了水,到时候地面干透了不会黏鞋,荠菜喝饱了水口感也好。
生日那天是近些日子最好的天气,蓝天,白云,暖阳,清风;
“其实挖荠菜最好的时候是三月三。”
谭铮遇见过喜欢吃野生菜蔬的合作商,吃过荠菜,可从小到大都没来田里挖过,不太懂这些:“来晚了?差几天影响口感吗?”
“来早了,”任昭远顺着窄长的小路慢悠悠地走,“是农历的三月三,不过没什么影响,现在已经能吃了。”
“到时候我们再来挖一次。”
任昭远笑着侧头看他:“也行。”
“中午在这边做饭给你吃吧,好吗?食材都是最新鲜的。”
“好啊,”任昭远答应了,又问,“万一我说不好怎么办?”
“家里也有准备,你想在哪里都行。”
“浪费。”
“不浪费,晚上回去吃,全部解决掉。”
任昭远就笑着答应:“听你安排。”
这边的一大片荠菜地算是半养殖半野生,山庄的主人最初撒下种子后没有特意管理,一直任由生长,保证纯天然无公害。
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小铲和一个小竹篮不紧不慢地边聊边挖,不一会儿竹篮就满了底。
“你以前都是去哪里挖荠菜?”
任昭远捏起一株晃掉根茎上的土:“小时候就在路边挖,荠菜生长力很强,田边树林里到处都有。”
谭铮记得任昭远说过他小时候和姥姥生活。
“你小时候在哪里住?”
“N市的一个乡镇,现在已经和相邻的几个小镇合并换名字了。”
“我去过N市,不过只住了一晚,去了两个景点,”谭铮学着任昭远隔点距离挖几棵,免得地面明显秃一块,“难怪你喜欢苏菜。”
其实不是真的尤其喜欢吃苏菜,也不常吃,很多地方做得不正宗,任昭远吃过之后就不愿意再点了。
简单说,更像是在尝一份让人留恋的记忆。
“景点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有机会带你去转转。有些店从我有记忆一直开到现在,做的菜比很多出名的大厨地道。”
“我顺便看看能不能偷师。”
任昭远笑出来:“你已经做得够好吃了。”
“学无止境,”谭铮笑着说完,又问,“你经常回去吗?”
“每年冬天忌日的时候会回去一次,到时候如果你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姥姥。”
谭铮一怔,当即答应。
“我姥姥去世的时候还没有我。”谭铮姥姥去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没有印象,可任昭远这样说了谭铮就也想说点什么,告诉任昭远自己也很想把他带到家人面前。
“谭清嘴快,我爸妈一直很想见你,不过不着急,我一直没答应,看你的意思再定。”
任昭远答应了。
话到这里难免会想到任昭远的父母。
谭铮知道任昭远过年时在舅舅家,昨天任昭远说生日前一晚会回家住,第二天早上吃长寿面,也是回的舅舅家。
任昭远的父母应该也去世了,可任昭远一直没主动提过,他猜想可能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怕让任昭远不舒服一直没问。
尤其今天还是生日,想让他高兴,谭铮更不会问,心思一转就想跳过去换一个话题。
任昭远却像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一样。
“我父母身体很好。”
谭铮一怔,接着就开口道歉。
“没事,”任昭远笑了笑,“是我一直没告诉你。”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没什么,聊到了就说说吧。”
任昭远和谭铮就那么坐在地上,旁边是盛满青绿荠菜的竹篮。
“他们很厉害,是会被国家保密身份的那一类人,具体做什么研究我到现在也不清楚。”
谭铮很意外,但没表现出什么,只看着任昭远轻轻应了一声。
他感觉得到任昭远情绪不高。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在意的不一样,自身价值也不一样,他们没想过有后代,结婚时给彼此的信里就写着,「携手为祖国强大奉献此生」,我是个意外。”
“他们很多年都没办法回家一次,顾不上我,所以我小时候跟着姥姥生活,后来姥姥去世后被接到了舅舅家。”
这好像是个完整的故事,缘由足够支撑结果,可听任昭远这么简单平淡地几句话叙述下来,叙述之前还要先为父母铺垫,心里就禁不住泛起酸疼。
他说原因,说经过,却独独没说自己被接受的是什么。
任昭远原本想和谭铮聊聊自己的事。
两个人在一起,原本就会说不会和别人说的话,做不会和别人做的事。共享私密是彼此的特权,也是让对方感觉到自身特殊性的最佳途径。
可习惯性用最客观的话轻描淡写概括完,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述说那些被尘封的东西。
太久不提起,连倾诉本身都变得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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