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脸唰地一白,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沉默了良久,郑明长叹一声,道:“下官明白了。”
“郑大人先听本宫说完。”萧璃道:“案情从你这里传开,到时候陛下恼羞成怒,所承受怒火之人也会是你。虽不至于抄家灭族,除职贬谪却在所难免,郑大人可愿意接受这一个后果?”萧璃问。
郑明看着萧璃,脑中闪过了先皇的音容,又浮现出了太子的笑貌,还想到了很多人,最后,这些人的身影逐渐散去,眼前萧璃的模样却越发清晰起来。
“我这一生所求,不过是让世间无不白之冤,无枉法之徒。若真能使恶徒伏法,令冤者昭雪,便是刑罚加身亦不惧之,又遑论区区贬谪。”
萧璃慢慢地笑了,她缓缓起身,俯身对郑明行了一礼,道:“既如此,本宫便先行谢过郑大人了。”
岭南一行,两人算是达成共识。但郑明心中仍旧挂念一事,于是开口问:“之前那个女子……”
“郑大人,这个案子所涉及之人,已非你的职级能插手的了。”听到郑明仍挂心那件案子,萧璃叹道。
郑明一愣,刚刚哪怕是谈及显国公与岭南之案,萧璃都不曾这样说过,为何现在……郑明猛地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大惊失色,道:“尸首出自显国公府,不是范济,那么,难道是三……”
萧璃闭上眼,算是默认。
郑明心里一沉。
若犯下此案的人是三皇子,那么即便捅到了陛下面前,陛下为了皇室颜面也不会惩处三皇子,想到这里,郑明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
“郑大人,我听闻你曾经曾见过类似的犯人。”萧璃忽然开口。
“确实……殿下何以有此一问?”
“我想知道……”萧璃斟酌着字句,说:“行这等丧心病狂之举,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有什么后天的成因?”
“以我所见过的,天性确为一方面,但更多则是因为心田有伤。”
萧璃抬眼,便听郑明道:“巨大的,心伤。”
可萧杰自小长在大明宫,父母双全,又是在何处遭遇了心伤呢?
“郑大人,你可否把那些发现时,尸首尚是新尸的日子写下来?”萧璃忽然道。
郑明虽然不解,却还是依照萧璃所言写下日期。
萧璃盯着那一个个年份月日,沉思片刻,然后在几个相对应的时间上落笔。
“这个时间……陛下对二皇子恩宠有加,特命他去北境领兵。”萧璃说。
郑明一愣,然后顺着他所写时间往下看去,指着一个日子说道:“这时,江南水患,公主殿下也尚在江南,工部谢尚书寻到了证人,证明贡水一系官员贪腐之罪。”
“至于这个时间……章临入京,带来证据,江南道半数官员落马。”萧璃看着下面的一个日子,说。
如此说来……
“本宫会着人去周遭府县探查一下,看看本宫入朝掌权之时……可有异常女尸出现。”
“殿下不是说,这个案子已然插不得手了吗?”郑明问道。
萧璃冷笑了一声,说:“本宫说郑大人插不得手,却没说本宫要撒手不管。”
第二日,萧璃进宫,在立政殿见到了前来给皇后请安的李婕妤,两人于内室密谈,再无第三人知晓相谈内容。
*
这一日,荣景帝召了裴晏,杨恭俭还有其他几名朝臣入宫,商议来年春闱之事。
待议事告了一段落,宋公公引着众宫人给荣景帝还有那几位朝臣上了茶水点心。众人略用了用茶点,闲谈了几句。杨御史饮了茶,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有个大臣眼尖,瞧见了杨御史所用的手帕,不由笑道:“杨大人倒是风雅,如今入了秋,便换了绣菊的帕子。”
杨御史闻言,脸上有隐隐的高兴,却又强行板着脸,道:“这是前些日子小女托人送回家的。”
“杨尚宫公务繁忙,竟还能腾出时间给杨大人绣制如此精美的帕子。”有人欣羡地赞道:“如此能干,杨大人教女有方啊。”
杨恭俭没忍住,笑了出来。
裴晏垂下眼,目光投向了盘中的茶点,不着痕迹勾了勾嘴角。
同一时间,尚宫的居所中,萧璃与杨蓁相对而坐。
“你确定今日那几位朝臣会与陛下去御花园赏菊?”萧璃问。
“我做了三重安排,阿璃。”杨蓁道:“紫宸殿中新换上的菊花插瓶,菊花模样的茶点,还有……父亲的手帕。”
说到此处,杨蓁浅浅地啜了一口茶,道:“托父亲的福,我对今日紫宸殿中的那几位大臣还是有些了解的,既谈到了菊,又是如此秋高气爽之日,怎能不诗情画意一番?”
“而说起赏菊,又有哪里比得上陛下的御花园呢?”萧璃接着说。
“正是如此。”杨蓁说:“即便我所做安排皆无用处……”说到此处,杨蓁顿了顿,引得萧璃看了过去,才又笑着开口:“不是还有你的裴大人兜底吗?”
萧璃的动作停了停,然后抬头白了杨蓁一眼。接着,她看向御花园的方向,说:“戏既已开场,剩下的,就看李婕妤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算是把案子的前后借阿璃的口给大家捋一下,犯罪心理的部分算是给下一部的事业线做铺垫,然后将三皇子的盒饭放进微波炉啊哈哈哈。
杨御史:闺女的御用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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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w撒花!这几章写得都比较艰难,写过这段儿就真的是收尾了!60w之前一定能正文完结,握拳!(希望不是flag)沧海这周努力存一下稿子,周末就要出去度个一周假,爬爬山看看秋叶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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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御花园中, 几位朝臣跟随着荣景帝漫步赏菊,礼部尚书笑着吟了一句咏菊的诗,然后对荣景帝谢恩道:“多亏了陛下的福, 今日才得以在御花园赏菊。”
“京郊的那么些个园林,还真的就没有哪里的菊花比得上陛下的御花园。”另一位朝臣说。
荣景帝被奉承地恰到好处, 他哈哈一笑,说:“改日便在宫里开个赏菊宴, 如此,也算是君臣同乐了。”
几个朝臣面露惊喜之色, 笑着应道:“那臣便先在这里谢过陛下恩典了。”
因是与朝臣同游, 荣景帝便没有叫内侍鸣锣开道, 走至一处花丛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竟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男女调笑对话之声。荣景帝的脸沉了下来, 他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范烟私通羽郎将的事,不由心中恼怒, 只觉得郭威治下太松, 这才多久,竟又冒出这等事情!
他倒是要看看,这又是哪个勋贵家塞进来的纨绔子弟, 不好好护卫宫城,成日里勾三搭四!
荣景帝以眼神示意朝臣安静,然后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几个朝臣互相看了看, 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上一次是刑部尚书受牵连被贬, 也不知这一次会牵连谁家。
随着荣景帝越走越近, 那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只是这音色, 熟悉的叫荣景帝心惊。
“殿下别闹了,若是叫人看见了,可怎生是好?”女子笑道。
“父皇在紫宸殿议事,那些老头子说起话来又臭又长,一时半会儿根本结束不了。除了父皇,还有谁会在此时出现在御花园?莫怕。”男子的声音跟着传来。
朝臣们意识到不对,立刻停住了脚步,目露惊色。
“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要我为殿下吹吹枕头风,好叫殿下在朝上不再叫公主殿下欺负。”不等朝臣们多思多想,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时,荣景帝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细细看去,眼中竟然爆起了血丝。他身后的朝臣已然明白自己机缘巧合下撞破了何事。看戏的心思淡去,他们如今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三皇子没有与陛下的宫妃偷情,陛下也没有被自己亲儿子戴了绿帽子。
“哼。”女子言语中的小瞧之意似乎激怒了男子,他的声音中带了丝丝狠意,“我迟早会收拾了萧璃,就像收拾那些女人一样!”
“殿下还未大婚呢,‘收拾’过什么女人哟?可真会吹牛。”女子又开口了,只是声音中带了丝丝的妩媚,那个‘收拾’又好像含着些别的意味。
“你竟小瞧本宫?”三皇子的声音略略提高,他的声音中带着得意,道:“你可知闹得长安人心惶惶的无名女尸之案?”
“当然听过。”
“那便是本宫所为!”
到了这里,荣景帝再听不下去,暴怒喝道:“逆子!给我滚出来!”
树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荣景帝怒火中烧,大步一迈,走了过去,只见三皇子萧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眼中带着恐惧。而另一个人……正是李婕妤!
李婕妤脸上同样带着惊恐,除此之外,她竟还双手拢着衣襟。
“你你你……你们……”荣景帝伸手指着两人,手止不住地颤抖,接着眼前一黑,显然是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
“陛下!”宋公公连忙上前扶住荣景帝。荣景帝额上青筋暴起,脸上肌肉猛地抽动。
几名朝臣在后面互相打着眼色,都在为刚才听到的消息而感到震惊。唯有裴晏站在最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父皇!我……”
“你住嘴!你这个逆子!”荣景帝缓过神来,恨声道:“你真是个畜生!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恶心的玩意!”
萧杰晃了晃,开口想要辩解,却又发现自己辩无可辩。
“来人!”荣景帝道:“三皇子……忤逆不敬,令禁于府邸,羽林军看守,无朕旨意……不得出!”说罢,他又将目光移向跪在一旁,却并未为自己申辩的李婕妤身上。半晌,厌恶地移开目光,对着宋公公摆了摆手。
她终究不是林昭。
宋公公心领神会,命人将李婕妤捂住嘴,拖了下去。
*
“宋公公。”杨蓁带着几名宫人,站在宫墙之下,对宋公公道:“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理吧。”
宋公公看了一眼被太监拖着的李婕妤,又认真看了看杨蓁,意味深长地说:“杨尚宫当是已经听到她所犯何事了吧?这后妃与人私通,可是大罪啊。”
“我明白。”杨蓁点头,语气却坚持,“此人绝不会再出现在陛下眼前。”
说完,便与宋公公对视,不退不让。
过了好一会儿,宋公公才叹了口气,抬抬手,算是允了,“那咱家便相信杨尚宫一次,想来杨尚宫定能妥善处理这个罪妇。”
“多谢公公。”杨蓁微微一笑,点头致谢。
*
御花园里一同撞见三皇子与后妃私通这桩丑事的朝臣不少,再加上陛下当日便将三皇子圈禁于自己的府邸,当朝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突然被圈禁,底下的人自然无孔不入地打探消息。于是御花园中所发生的事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长安。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皇子萧杰就是那个以残酷手段虐杀女子的人!有些亲眼见过尸身的朝臣,想到便觉得心寒,却又觉得庆幸。幸亏此事在机缘巧合之下暴露了出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尤其是那些暗戳戳期待着将女儿嫁给三皇子的人家,更是后怕!
“如此一来,三皇子就彻底失去了继位的可能。”绣玉楼顶层的包厢中,崔朝远说道。
荣景帝没能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事到如今,已是覆水难收。
“可惜无法定他的罪,要他为嫣娘,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抵命。”王绣鸢叹息道。
“他到底是皇族,又是陛下亲生儿子。便是当初以为犯事之人是显国公的时候陛下都未曾想要让他偿命,更何况一个皇子?”谢娴霏道。
恐怕陛下更生气的是他与宫妃私通,又让他在臣子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几个女人的人命,又何曾被陛下放在眼里?
“阿璃,你是如何让他亲自说出虐杀女子的事实的?”崔朝远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若叫他设计此事,有杨蓁在宫中,他觉得他能做到掌握时机引人入套,但却不知该怎样引得萧杰亲自承认罪行。
“因为阿砚。”萧璃饮尽一杯酒,说道:“萧杰因为认为阿砚是必死之人,在……折磨她时吐露了很多肺腑之言,也将他虐杀女子的事情全盘托出。后来我去大理寺卿郑大人那里求教,他说他所遇见过的类似之人,他们做下种种恶事,并无心虚愧疚,反而是很想将所做之事炫耀给旁人知道。”
银鞍白马度春风 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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