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山一片肃然,人影绰绰,但却极少有人喧哗,就算是有事需要交流,也都是低声耳语。
中心大殿天璇殿更是气氛肃穆,尽管人已坐满,但却沉寂异常,翁锐端坐在门主之位,以下六大掌司都在、十二大掌祭除了沌信和君桃也都在,连元老堂的头头脑脑都到了,这可是天工山从来都没有过的阵仗。
在这些人里面还多了一位平时很难见到的人,那就是天工老人的大弟子沌阳,他一直随天工老人游历于山水之间,天工老人也一直是他跟随侍奉,虽在现在的天工门内没有职位,但他的位置被安排在门主之下的首位,足见他在天工门地位的尊崇。
翁锐和朱山、朱玉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君轩早到了一天,山上的这些大场面都要他这位司礼来协调安排。
“门主,您看这下一步该怎么办?”别人都不说话,只有君轩先开口了。
“我刚回来,很多事情还都不是很了解,”翁锐看了一下大殿之内,稳稳的道,“今天大家都在,也正好可以商量一下。”
“您是门主,老门主仙游这是大事,”君轩道,“要怎样致礼,怎样邀请和接待江湖嘉宾,这都要做很多准备,这您得先拿个主意。”
“这些不急,”翁锐的话依旧很是平稳,看起来他确实没有着急,“老门主修行功夫极高,身体也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仙升了,我就想知道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主说的是,”沌阳说着,拿出一块白绢递给翁锐,“师父留下这块绢帕,就失去了踪迹,一切请门主定夺。”
翁锐接过白绢,虽说有点旧了,但洗得很干净,上面墨迹清晰,是老门主天工老人的笔迹,这点翁锐能够确认,内容也很是简短:
吾自感大限将至,不日飞升,自选福地仙成,尔等不必追寻。百年修炼,为求解脱,留皮囊无用,徒添累赘,一并带走,望勿为念。天工山仙缘深长,德福天地,尔等可善修之。天工道法,纬地经天,得之于天,传之于祖,弘之于今,锐功至伟,众亦当善承之。悠悠天地,朗朗清宇,逍遥不羁,吾去也!
“就这个?”翁锐看了很多遍,最后托着白绢慢慢的抬起手来,看着沌阳道。
“就这个!”沌阳微微一点头道。
“沌阳师兄就凭这个判定老门主已经仙游?”翁锐道。
“我随师父多年,知道他入道已深,生死了然于心,”沌阳道,“既然师父想这么做,我也不能违了他老人家的意。”
“沌阳师兄真的没去找过?”翁锐道,在他看来,自己的师父留了一封书信走了,作为弟子找都不找,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找?怎么找?”沌阳道,“以师父的道心智慧,他要不想我们找着,就算我们再费气力,恐怕也难寻踪迹。”
“那也不能让老门主就这样曝身于外,总得收敛安葬吧?”翁锐道。
“人之身体,受之于天地,形之于父母,最后还归于自然,”沌阳道,“师父乃得道高人,他早已不纠结于此,我们何必再给他增添羁绊?”
“沌阳师兄此话自是不错,”翁锐道,“但没见到老门主的仙体就断定他老人家已经仙游,这恐怕有些草率吧?”
“门主是信不过师父的修为功夫,还是信不过师父的遗言?”沌阳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很不高兴。
“我是信不过自己的眼睛!”
老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翁锐心里很明白,我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就要让我相信老门主已经仙游,这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门主是信不过我了?”沌阳道。
“沌阳师兄是老门主的大弟子,数十年跟随在老门主左右,有您在,犹如老门主亲临,”翁锐狠狠地捧了沌阳一把,“但老门主仙游这是件大事,如若处理不妥,那天工门就会成为整个江湖的笑话,这恐怕也不是沌阳师兄愿意看到的吧。”
“虽说我跟随师父多年,但在天工门你才是门主,”沌阳道,“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翁锐心道,什么叫我才是门主,难道现在就已经有人认为我不是门主了吗?
“既然沌阳师兄这么说,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翁锐道,“我想老门主大礼的事先放放,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先找到老门主,假若他老人家真的已经仙游,我们再举行大礼也不迟。”
“哪要是找不到呢?”沌阳道。
“怎么会呢?”翁锐道,“沌阳师兄跟老门主修行多年,对他老人家的心思和习惯可以说了如指掌,只要您给指点指点,我想一定能够找到。”
“这么说要是找不到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沌阳道。
“我没这个意思,”翁锐道,“要真没找到,哪到有两种可能,一是老门主还在,只是他不想见我们,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老门主选的福地太隐秘了,我们一时难以找到。”
“这么说要是找不到你就要一直找下去?”沌阳道。
“是,”翁锐看来对这一点很是坚持,“否则我对门人和江湖同道都交代不下去。”
“我要说我已经尽力找过了,你相信吗?”看来这位天工子的大弟子已经很不高兴了,连门主都不叫了。
“我相信,”翁锐道,“所以说,连沌阳师兄都这么上心,我就更不能轻易放弃了。”
“你这什么意思啊,”沌和终于忍不住了,沌和是他的师兄,怎么也不能让他失了面子,“师父尸骨未寒,你就是拦着不让行大礼,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沌和掌司,你过分了吧!”翁锐虎目一睁,精光大盛,但随即一显而收。
“我怎么过分了,”看来今天沌和是不想给翁锐面子了,“不是你师父你是不觉得心疼,他人都没了,我们怎么就不能让他早点受礼升天?”
翁锐终于看明白了,这天工山上的人一直还都把他当作个外人,老门主在的时候都还有些收敛,现在一听说老门主不在了,一个个开始呲牙了,拿老门主来说事是假,真正的挤兑他才是真,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还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我知道,老门主一直都没收我为弟子,但他老人家指点、传功的恩德我没有一天敢忘,”翁锐道,“我不是想拦着大礼这件事,我是怕老门主还在,传出去成为江湖的笑话。”
“门主还是不能相信我师父带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君瑞道。
“我没亲历,总要想法证实一下。”翁锐道。
“这就是你不让各工部的门人弟子回山致礼的原因?”看来君瑞对翁锐这样处理也很不满意。
“这不正好,”翁锐道,“可以让他们在各地仔细寻找老门主的下落。”
“我看这不是想寻找老门主,是你另有所图吧?”君瑞道。
“哪君瑞掌司就说说看,我图得是什么?”翁锐直了直身子,显得对君瑞的话很感兴趣。
“你是还想和承天教去拼个你死我活?”君瑞道。
“不是我想,是承天教在一直逼着我们这样做!”翁锐道,“从君庭被杀开始,到各处挑事、嫁祸、造谣,前一阵子还差点杀了山子,难道要我们看着这些不为所动吗?”
“就我所知,我们现在早不是承天教的目标了,”君瑞道,“我们天工门的宗旨就是不介入江湖纠纷,我们还有必要拿所有门人子弟的性命去争这个高低吗?”
“听君瑞掌司的意思,我们死了人就这么算了?”翁锐道。
“那不算也要看自己的能耐,”君瑞道,“老门主已经仙游,就算是门主自己在那位迦南手下也不只走了十几招吗?难道我们要拼光吗?”
“迦南是很厉害,但也不见得不可战胜,”翁锐道,“我从未想过要老门主怎样,我选择和他继续斗,自然有我的道理,最终谁胜谁负恐怕还很难说。”
“我看你就是有私心,”君瑞道,“要斗你自己去斗,不要拉上整个天工门。”
“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翁锐道,“君瑞掌司不妨说说,我到底有什么私心?”
“我知道你师兄是当朝大将军,”君瑞道,“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用不着把整个天工门拉去给朝廷卖力吧?”
“哼,我看你是怕死吧?”朱山也终于忍不住了,“堂堂一个天工门,号称道门三圣,被人欺到门上杀了人,到最后要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传出去恐怕要让整个江湖笑一百年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丢不起人你可以离开啊,”君瑞道,“反正你也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天工门的人。”
“哈哈,你说对了,我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朱山道,“但有些人的心恐怕早就不在这天工山上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君瑞道。
“你刚才在说门主有私心,哪我问你,你就没有私心?”朱山道。
“我一直呆在天工山,教导督促门人子弟修炼,我能有什么私心?”君瑞道。
“哟哟哟,你把自己说得太干净了吧,”朱山道,“这些年我挣了多少钱我自己清楚,现在就可以到府库去看看,还剩下多少,这钱都到哪里去了?”
“哼,你挣钱是你自己的事,我花钱是门主授权的,”君瑞道,“这事上回门主回山我已经做过说明,门主也没有反对。”
“嗬,你说得倒是轻巧,一句门主没有反对就可以对付过去了?”朱山几乎要指着君瑞鼻子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私心?”
“我有什么私心你说出来?”君瑞站起来狠声道。
“你不要对我那么凶,你自己心里清楚,”朱山道,“南越国一直和我们作对,现在又和承天教搞得如胶似漆,迦南还做了南越国的国师,你都把这些钱用到了南越,你说我可以说出你有什么私心来。”
这个朱山果然厉害,一上来就引开话题,句句戳中君瑞要害,这对天工门来说,那简直是叛逆之罪了,要这样下去就差动手了。
第三十七章江湖乱局-2:天工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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