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棉花?”王怀让惊愕,血棉花乃是以血为生的甲虫,存身于经年的腐尸体内,而这血棉花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可同血液产生一种微妙的感应,可以捕捉到隐藏起来的血迹,从而吸食。据此,百年前的衙门里就流传着一种秘器,就是用血棉花体液配合一些特殊药物制作而成血棉花雾,可用于破案擒凶。若这雾气果真是血棉花雾,那游走于雾气里的一抹血色岂非说明……
王怀让的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他微微沉了沉声,转身对牛掌柜道:“封店!”
第二章 千丝万缕现真容
青城客栈的门板很快插了起来,一众人都是面带惊奇地看着那缕似有似无的白色雾气里的红丝,牛掌柜也不开口了。不多时,红色有了偏移的方向,绿裙少女起身轻言:“这边来。”
王怀让领着一众人跟着绿裙少女来到客栈一楼尽头靠近后院的一间客房,黎斯和吴闻也不知何时混在了人群里,此时黎斯的目光落在绿裙少女的背影上,心里那股子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客房的门被推开了,血棉花雾立即变得凌乱起来,红丝似要挣脱开白雾的束缚,拼命地撕扯白雾。终于红色挣脱成功,眨眼消失在了空气里,白雾随即消散。
“没有了?”王怀让吐口说,随即又说:“这位姑娘,冒昧了,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王捕头客气。小女子严千蝶,她是我的表姐李英风。”绿裙女子指着的是红装英气女子,李英风,倒也是人如其名。
“姓严,莫不是……”黎斯躲在最后面轻轻喃声。
“严姑娘,血棉花雾不见了,难道说尸体就在这间客房里?”
严千蝶轻轻颔首,看了一眼李英风,李英风在不大的客房里左右转悠了起来,不时轻皱鼻尖,吴闻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果然是一只小狗的做派。
“千蝶,你看这里!”很快,李英风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客房最里面的衣橱说。王怀让第一个跟了过来,看到一抹淡淡的红痕印在了衣橱上,应该就是消失的血棉花雾。
但衣橱很快也被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王怀让眉头紧锁,突然道:“把衣橱搬走!”
衣橱搬走了,衣橱后出现了凹陷进去的墙壁,而就在凹陷的壁内赫然竖立着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具死尸。
同样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白色长裙上浸染了从胸口流淌出的黑色血液。血液已经凝固,女子双目睁开,幽怨而带着一抹恐惧地望着前方,如同临死前看到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捕头,她已经死了!”上前的一名捕快说。这个不说,在场的人也早已经看出来。
“啊,盈盈,是盈盈!”黎斯身旁一个人突然摇摇欲坠,王怀让回首,见是方才的书生顾青城。顾青城双眼含泪,扑了上去,伸出手想摸女子的脸,但手在脸颊上颤抖不已,却不敢落下。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说过要陪我度过此生,你说过要同我相守到老。你骗我,盈盈,你骗我的是不是?”顾青城完全看不到别人,自顾自说着,然后跪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
“哎!”牛掌柜在一旁道,“王捕头,这死了的女子名叫卞盈盈,跟书生顾青城本是自小许下的儿女亲,也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很好,没想到,哎!”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既然你跟她相好,就应该找出害死她的凶手,在这里哭个不停,想博谁可怜?”李英风很看不起这种哭泣不停的男子,说道。
李英风说完,没想到哭泣中的顾青城突然停止了痛哭,带着愤怒的眼神道:“凶手只有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谁?”王怀让问。
“佛洛镇墨善药堂的丰无庸,一定是他杀害了盈盈!”顾青城无比肯定地说。
“为何你说丰无庸就是凶手,有证据吗?”王怀让自是听说过丰无庸,这个丰无庸的墨善药堂在佛洛镇乃至周边几个城镇都很有名气,丰无庸本人也一向行医施善,怎么也想不出他有杀人的理由。
“就是因为他贪图盈盈美色,几次三番求爱于盈盈,但盈盈每一次都拒绝了他,他求爱不成,就下了杀手。上一次盈盈就跟我说过,她说,丰无庸已经将她逼得无路可走!”
“不会错,就是他杀害了盈盈。”
王怀让眉头紧蹙,身后传来了衙门捕快的声音:“大人,我们在客房后面的水池里发现了一把匕首!”
王怀让接过这把匕首,匕首长短似手掌,再来到水池旁,水池上层附着一抹淡淡的血色,应该是凶手行案后匆忙间将匕首投入到水池里,匕首的切口也大致同卞盈盈的致命伤口吻合。
“怪了,这女子的肚兜好像少了一块!”牛掌柜身后商客里有人怪声怪气地冒出一句,王捕头很快发现了这点,在卞盈盈胸膛致命伤旁,露出了一圈粉红色肚兜,但最上方的肚兜明显缺失了小半圈,方才只注意致命刀伤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难道是凶手行奸不成,下了杀手?”王怀让自问。
绿裙少女严千蝶倏然将目光投向牛掌柜身后,幽幽的目光倒是让藏身在人群里的黎斯不禁为之一愣,那目光似是隐藏了千言万语似的。
王怀让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卞盈盈的行装,黎斯同样躲在人群里尽可能地将卞盈盈死时的模样记在脑海里。王怀让点点头:“将卞盈盈的尸首送回县衙。”
卞盈盈的尸首被送往了县衙,顾青城一并前往,相信不久丰无庸也会被传到衙门。青城客栈重新开门,只是封闭了最里面靠近后院的客房以及走廊。黎斯待人群散去,拉着吴闻悄悄重新进到了客房。
“捕头,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吴闻说。
“你小子,也好好留心才成。”
黎斯走到衣橱后的凹陷墙壁侧,壁内被掏空可容一人,黎斯低下身:“这是?”
吴闻忙低头看,果然也发现在壁内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点点极易被忽略的红色泥土。
“红泥?”
“吴闻,你可记得卞盈盈死时脚底是什么样子?”
“我细心看了,脚底有泥土,但不是红色。”
“嗯,走吧。”黎斯和吴闻又悄悄出了客房,来到发现凶器的水池旁,这水池里生长着某种水景植物,偶有几条红色小鱼穿游其中,黎斯望着那淡淡的红色血水,出起神来。
“孽障,还不滚!”客栈里传来了牛掌柜怒骂的声音。黎斯转过头,发现一名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被牛掌柜一巴掌拍在地上,年轻人脸色苍白,唯唯诺诺地全身颤抖。
此时客栈刚重新开业,没几个人,牛掌柜挥起的手缓缓落下,闭上眼睛叹息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不长出息的儿子?不好好上进,终日只会留恋于风花雪月这等虚幻之事,滚吧,滚!”牛掌柜的儿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了客栈。“捕头,咱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吗?”吴闻小声道,“时间不多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吴闻话没说完,黎斯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吴闻回过头,两名蓝衣捕快向两人走来。“请跟我们走!”捕快说。“哦,为什么?”黎斯突然笑着问说。“因为……”两名捕快互相望了一眼,道,“有个老朋友想见你们。”
第三章 十年转眼即如风
佛洛县衙后堂,黎斯随着捕快径直来到了这后堂的一座偏院里,迎头看,就看到了神色威武的李英风,而后黎斯也看到了脸色憔悴,但目光明亮的严千蝶。
捕快离开,严千蝶定定看了黎斯许久,突然起身向黎斯行了一礼,终是道:“黎大哥,十年不见了,可好吗?”
吴闻闻言一惊,那旁的李英风也是一头雾水,黎斯却是笑呵呵地说:“果然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怪不得第一眼见你,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千蝶,这是怎么回事?”李英风问,吴闻同样疑惑地望着黎斯。
“这位是当世四大神捕排名之首的‘鹰侠’严成老前辈的独生女儿,严千蝶。”黎斯像是跟吴闻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十年前,黎斯曾经拜师于严成门下,跟随严成破获了不少奇案,那时的严千蝶还是个懵懂的丫头,没想到一别十年后,当年的女童已成了今日亭亭玉立的少女。
“只是千蝶,你如何会来到这偏远的幽州青城山脉?”
“还不是我这表姐,非要一登幽州古老的黄赤山,我拗不过她,就陪着来了,现在我们是要回皇城,回我爹身旁。”
“你们也去皇城,那我们……”吴闻话没说完,触到黎斯严厉的目光,立即闭了嘴。
“少赖我啊,我是看你整天病怏怏,这才答应伯父带你出来透透气,再者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千蝶,你得感谢我才是。”
“是了,感谢你。”严千蝶抿嘴笑说。黎斯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这才明白过来,当初的丫头的确长大了。
“对了,不知黎大哥对于青城客栈卞盈盈的案子有什么看法?”严千蝶自幼蒙受严成教诲,于破案查案上多有见解,唯独缺少破案经验。
“哈哈,暂时没看法。”
“对了,方才王捕头给我们消息说,行商回来的丰无庸已经来到了县衙,不若我们一同去听一听丰无庸如何说。”
黎斯想了想,道:“也好。”
因为佛洛镇的县丞柳大人去了州衙,所以并没有正式提审丰无庸,而是将他请到了县衙客堂。黎斯和严千蝶几人赶到客堂时,已经看到了端坐一旁的王怀让,还有另外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左右年纪,穿一袭青衫长褂,身形消瘦,面容五官却是很清秀,乍看之下,这个丰无庸略带了几分阴柔之风。
王捕头看到严千蝶,起身让座,而后给丰无庸略微介绍了下,将严千蝶说成了是帮助破案的江湖义士。但看王怀让的谦让模样,黎斯心里猜到了几分,大约是严千蝶将身份稍微透露给了王怀让,才让他如此毕恭毕敬。
丰无庸并不失礼数,对着几人微躬身,而后道:“王捕头想要问我关于盈盈之死的问题,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王捕头蹙眉问,“什么要求?”
丰无庸眼中神情沉淀下来,一字字说:“我想再见见她。”
黑压压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严千蝶行走于停放死尸的黑屋子里,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腥臭气息扑鼻而来,让她不觉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晃了晃身子,身旁一个人影靠了过来,略略扶住她。严千蝶回首,看到了黎斯的笑脸。黎斯道:“女孩子,大多受不了这里的尸气。”
严千蝶微笑,并不说话。
王捕头当先停步,拉开了靠近石壁的一面尸布,露出了尸布下女子凄楚的面容。丰无庸看到了死后的卞盈盈,肩膀晃动几下,眼睛定定地望着卞盈盈。许久,他才闭上了眼睛说:“王捕头,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你是否跟卞盈盈的死有关?”王捕头简略将发现卞盈盈尸首的情况同顾青城的口述给丰无庸重叙了一遍,而后看丰无庸的反应。
丰无庸先嘴角抽搐了几下,突然一拳头砸到了石床上,怒声道:“顾青城这个卑鄙的小人,竟然这样栽赃我,王捕头,顾青城说的根本是一派胡言。事实上,盈盈早已经跟他解除了婚约,但顾青城就是不放过盈盈,还屡次三番地恐吓盈盈。试问,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说的证词如何可信?而且,杀害盈盈的真正凶手,根本不会有第二人,一定就是他,顾青城!”
王捕头等丰无庸说完,暗道丰无庸同顾青城说的完全南辕北辙,这样却不知何人说的才是真相。王捕头看了一眼严千蝶,严千蝶轻笑说:“你既然说顾青城说的都是假话,你可能证明?”
“这个……”丰无庸微微迟疑,想了想说,“我证明不了,但我很肯定,杀害盈盈的就是他!”
丰无庸说完,又转头凝望卞盈盈,黎斯先看丰无庸,再看卞盈盈,沉默不语。
“捕头,有发现。”黑屋子外传来了声音,王捕头赶到门口,不多会儿就又回转过来,回来之后脸上挂上了拨云见日的笑容,突然冷喝一声道:“丰无庸,顾青城说的是实话,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狡辩,他说的是假话,我根本没有杀盈盈。”
“那这个你如何解释?”王捕头将一个黑布包裹住的东西呈现在几人面前。严千蝶对那东西并不陌生,包裹里的东西是在青城客栈水池中发现的杀害卞盈盈的匕首!
“这把匕首,你可认识?”王怀让喝问。
“匕首,这把匕首是我的!”丰无庸仔细端详匕首后道。王怀让冷笑说:“卞盈盈就是死在这柄匕首之下,你既然承认了匕首是你的,杀人凶手不是你又是哪个?”
“来人!把丰无庸拿下!”
“王捕头,匕首是我的,但这把匕首只是我行商时用来防身的,我没有杀盈盈,没有啊!”
“还敢否认,哼,赶紧拿下!”
严千蝶上前,想说什么,斜下里出现了一只手拉住了她,黎斯笑着对严千蝶摇摇头。
佛洛长街上,黎斯同吴闻缓步走在前面,不时瞅一眼青城脚下独特的风味特产。严千蝶跟李英风走在后面,黑屋子昏沉的气息让两个女孩子脸色一直不好看,李英风恨恨地说再也不愿意进那该死的鬼屋子了。
“黎大哥,你也看出了丰无庸杀人的疑点了吧?但为何要阻拦于我?”严千蝶脸色稍微好转之后,就赶上来问。
“仅仅靠一柄凶器就断定一个人有罪,牵强。但此时,无论凶手是否已在牢中,无论他是否就是丰无庸,相信这个凶手一定会密切注意着县衙的一举一动。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如此,不若以静制动,或者会发现其中个别情况。千蝶,你觉得呢?”
“以静制动?”严千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那咱们得做一个好的捕蛇人。”
两人一来一回,倒是把身后的吴闻和李英风听得一头雾水,李英风习惯性地掐着腰拉过严千蝶来问:“千蝶,你们净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严千蝶实在没法,在李英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李英风恍然,而后转过头挑衅地看着吴闻。吴闻小声嘟囔了句:“自己不也想不明白,问了之后才知道?”
“你在那儿嘀咕什么?”李英风剑眉一耸。吴闻连忙摇摇头:“没事。”这个世界上,男人比女人聪明的地方,就是男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闭嘴。
第四章 波澜成叠夜惊魂
黎斯跟严千蝶分开,自己带着吴闻回到了青城客栈,牛掌柜一脸愁色坐在掌柜位上,见客人到,便笑脸相迎:“两位是打尖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黎斯说。
牛掌柜便让伙计去安排了。
卞盈盈一案让黎斯的行程耽搁了下来,吴闻担忧说:“捕头,咱们会不会耽误了时间?”
“时可待我,人可待谁?”黎斯横身躺在床上,道,“既然已经留下来,就不要想太多。”
青城的夜晚总是带着浓郁之色,似每一夜总有隐雷藏在天际黑云之中,偶露狰狞面容。
黑暗的深处,一道凝结着血色的闪电打过,他睁开了眼睛,总感觉周围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却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弓起身子,像只恐惧的大虾卷缩在被子里。倏然,他感觉被角被人悄悄撩起,一只光滑冰冷的手摸了进来。
“啊!”他从被子里挣脱出来,扔掉被子,被子掉下,空空无物,他吞咽着吐沫,想重新拉回被子。就在此时,他的目光刚好转过窗口,一张黑发遮面的脸就在窗外凝视着他,黑发里滴落着某种液体,鲜红之色!
他恐惧到了极点,突然怪笑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盯着窗外的脸。脸下有一身诡异的白裙,白裙向外移动,他就跟了上去,白裙走出卧房,走出长廊,走进了后院。而后,他也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跟随,白裙突然停住了,对着他轻轻地招了招手。
他迈出步去,突然力量被遏制了。他猝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后院水潭旁,冰冷幽绿的潭水就在脚前一步之外,他喘息着回头,看到了一张微带笑容的脸。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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