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声声轰鸣接连响起。
土坑和破碎的躯体一同被炸上了天,然后掉落下来。
围观的白人士兵仿佛找到了乐子,一齐大笑起来,好似在看一场盛大的烟火会。
此时,苏茶已经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了。
毫无疑问,这些白人士兵就是幸福村村民们口中“白色的人”。
这片地雷区就是他们用来阻拦这些白人士兵的。
让她感到心里发冷的是,这些士兵明明可以绕过这片区域,可依旧选择用本地人趟路,即便这一切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哪怕是这些人触发地雷了,但地雷区必然还有许多地雷没有清拆出来,他们的越野车路过依旧有风险。
所以最后他们大概率还是会选择绕路。
那拿本地人试雷,就更像是一种恶趣味。
事先抓一些本地人,然后派他们去死,赤丨裸裸地告诉他们,他们布下的地雷对白人士兵们一点伤害都没有,反而害死了同胞。
“轰!”又是一声轰鸣,细碎的泥土伴随着血雨和不知名碎块,像是冰雹一般砸下来。
一条人命飞起来,落下,把大地染成了红色。
看到面前这血腥的场面,苏茶几乎在一瞬间就气血上涌。
她捏紧了手中的拐杖,心中的愤怒和焦躁震撼压抑不住。
她往旁边走了走,想要找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她焦急地想要看到那些本地人最终能否逃脱。
土壤和血液飞起来的时候,不但落到地上,也落到同伴们的脸上和身上。
他们没时间悲伤,也没时间哀悼,只是一味地奔跑着。
生死危机带来的紧迫感像是一条恶狗在追逐他们,其实他们再快也快不过地雷的反应时间,这明明是一件碰运气的事情,却被赋予相当多的紧迫感。
“轰!”又一朵血色烟花炸开,场上还在奔跑的本地人只剩下两个。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也不缺运气好的聪明人。
他们都不傻,知道想要完整地通过整片地雷区无疑是天方夜谭,所以都是奔着旁边的密林去的,希望走最少的地雷路,就能一头钻进密林。
眼下,他们在疯狂奔窜后,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他们在这钻空子,围观的白人士兵们就不乐意了,一个个红着脖子叫嚷起来。
有人直接举起手槍射击,但由于距离稍远,而他们又在运动中,所以只是几声枪响,那两个人下意识弯腰弓背躲避了下,就没了下文。
白人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嘲笑自己的同伴枪法太差。
在他们的哄笑嬉闹中,有人去取来狙击步槍。
他们说说笑笑,似乎还为此打赌,看拿槍的那几人,究竟是谁最终能射中那两本地人。
“砰。”一声清脆的槍鸣,一个心急的白人士兵率先开槍,也首先被淘汰。
他这一槍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他咒骂了一声,把槍摔倒地上,他的同伴都在嘲笑他。
那两个本地人依旧在亡命狂奔,他们似乎知道他们的生命更为急迫了,不再完全看他们的运气,更存乎于别人的槍。
他们剧烈喘息,他们在这热土地上奔跑,他们尝试以诡异的路线前行,以此让那些白人士兵不好瞄准,他们像是在跳舞。
“砰。”一个人的大腿自大腿根部断裂,但他前一秒还在奔跑,于是他就保持着一条腿奔跑的态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左前方,是一片密林,在他的右前方,是他剩下的同伴。
他在地上惯性翻滚,痛不欲生,突然,他感觉自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绝望之际,他冲着前方喊出了一个词,然后是剧烈的爆炸。
他的声音和爆炸声在山中回响,苏茶听得真切,那个词是“山神”。
他在生命弥留之际,呼唤的依旧是“山神”,他是想要山神降下神威,惩罚这些人?还是希望山神拯救他?抑或是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希望仁慈的山神能带走他的魂灵,不至于无依?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他离密林也最近,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但剩下所有的槍都指着他。
苏茶的心也揪了起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就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关联,他们就像是幸福村里普普通通的农民一样,她打心里希望他们能够逃脱,躲过这次危机。
近了,更近了。
那片密林和透出来的绿意是那么喜人,仿佛象征着新生。
枪响,绿植晃动,一行血溅到绿叶上面。
鲜艳欲滴。
苏茶怔怔地看着。
土地里,那几滩血和肉就像是蚊帐上被拍死的蚊子,稀里糊涂的搅和在一起,而事实也正如杀死几只蚊子那么简单。
突然,下方传来一阵骚动。
她低头一看,只见白人士兵们正呼喊吵闹着,他们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有些人甚至拿出了槍,正在瞄准她。
被发现了!
她心里一沉,立马钻进了身后的密林。
对方有槍,而且对当地人并不友好,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像是能够沟通的样子。
有些人手里有了槍,看什么都像是靶子。
苏茶奔走进密林,本来以为隔着这么远,那些白人士兵不会追上来,但没想到身后不断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越野车在四野的轰鸣,对方竟是全员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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