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姝抬手拂去徐清圆发顶的雪渍,淡声:“平安归来。”
徐清圆心中感动,红着脸轻轻拥了她一下,对她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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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大雪封路,去玉延山平日半日的行程,此时硬生生多拖了半日。
路上遇到的百姓他们压根来不及管,只要赶得及到玉延山,玉延山上的事停下来……伏在马背上的徐清圆又冷又怕,浑浑噩噩间皆是血流成河、自己空对雪山却无能为力的幻觉。
她只好安慰自己雪下得这么大,自己这边来不及,叶诗那边也来不及,她还有机会。
天黑时,数十卫士和徐清圆终于赶到了玉延山下,茫茫白雾让他们分不清前路,他们也没有后路。
朔风凛冽,徐清圆一个娇弱的闺房女子,此时如何艰辛不必多说,她忍着腿痛与腰痛,不敢拖后腿,只咬着牙强撑自己没事,可以跟着他们一起下山。
观音堂堂主用复杂的眼神看她。
这撑着木棍、艰难地跟随卫士们走上登山夜路的女郎,让他刮目相看。
美丽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她真的像……像他们塑造的那位圣母观音一样仁善美好,具有太多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高贵品质。
也许当年,圣母观音用的王灵若的脸,魂却是用的徐清圆的……露珠儿这个名字,从卫清无那里开始,让他们记挂了太久。
堂主沉默着低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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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雪停了,雪道上陆续能看到登山百姓的身影。身影从疏到密,徐清圆一行人看到了希望,不禁加快脚步。
天亮的时候,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在皑皑白雪上,徐清圆发现他们似乎找到了祭拜的中心。他们见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在山道上蜿蜒,一步一磕头,虔诚无比地跪拜。
人这么多,在高山雪峰间,却如蝼蚁一样不值一提。
徐清圆抬头,东方红日下,一尊硕大的生母观音像跃然眼中——
这座极大的以整个玉延山为底的雕像,只刻完了一半。从他们的方向看,佛像珠冠璎珞,一手搭膝,一手朝外,她盘腿而坐,典雅庄重。雪色清白间,人们像走在这位圣母观音的腰间飘带上,而观音一手抬起,指着一个方向……尽头没有来得及雕刻。
闭着目的圣母观音蒙着雪,覆着光,在灼灼红日下,远比他们平时看到的更加壮美。
徐清圆当即转身面朝观音堂堂主,盯着这位堂主:“你当真愿意帮我们劝百姓离开?”
堂主目光定定看着漫山遍野的人群,又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徐清圆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点点头。
他用旁人看不懂的眼神仰望这尊刻了一半的圣母观音像,指指上方一斜斜弯上去的狭隘山道,那里是圣母观音的手掌。
堂主:“我去那里。这座观音像,越往上越尊贵,百姓们不敢上前。我去那里,才能被他们看到,才能开口说服他们。”
徐清圆并不完全信他,她仰头观察那个方向半晌,心知以自己的体力爬不上去。她犹豫一下,轻声请两名卫士跟着堂主,陪堂主一道登去那个方向。
若有不妥……两名卫士可随时阻止堂主。
堂主并不在意徐清圆的小心思。
他好像真的准备劝返百姓。
徐清圆在人群中,想了半晌,拿一方帕子捂住了口鼻。她不知那“浮生梦”何时会到来,但想来非封闭空间,那不至于发散太快,为以防万一,她先做好准备。
她学着百姓的模样,一同祭拜,眼睛则悄悄向上看,见两名卫士陪着堂主爬上了圣母观音的手掌心。
徐清圆手心捏汗,紧张万分。
那堂主爬到手掌上,在两位卫士的虎视眈眈下,咳嗽了两声,他高声向下方开口:“圣母观音的信徒们,请大家听我说——”
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抬头。
观音堂的几位领事混在人群中,惊愕地认了出来:“堂主!”
观音堂的人激动得脸泛红晕:“堂主必然是要替圣母观音娘娘传达神谕,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激动兴奋的百姓们深信不疑,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匍匐在地,磕得满头是血,他们仰望着堂主……
堂主闭一下眼,似不忍心看他们。
他下一刻睁眼,声如钟厚:“圣母观音是假的,这世上根本没有圣母观音,这是观音堂欺世盗名的工具,你我都是傀儡!你们散了吧,圣母观音根本不值得你们拜——”
人群死一样地静。
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哗然与愤慨。
人群中的徐清圆差点被激动的百姓们撞上,她惶然靠着山壁,手指抓紧青苔,生怕自己被人挤下山崖,落个尸骨无存的摔死下场。
观音堂堂主不愧是堂主,面对百姓们的抗拒,他不为所动,仍高声:
“一切都是骗局,这世上没有神,没有佛!我根本不是圣母观音在人间的使徒,我是杀人凶手,这些年,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脸上肌肉抖动。
他离圣母观音的身形最近。
从下方仰望时,他整个人被沐浴在日光金光下,看着神圣万分。徐清圆仰头,忽然看到了一丝红色从堂主身后一闪而过。她眼睛被日光照得疼,眨一眨眼再看时,那点儿红色又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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