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心去提醒皇后,娘娘待我不薄,可是白梨你想想?”海贵人咳嗽了几声,叹息道,“我上赶着去说,万一长春宫里早就有人盯着她,我去说的不过是娘娘已经知道的事,浪费她的时间。倘或娘娘不知道,我说了,岂不是明着打她的脸,说她糊涂叫一个奴才翻了天?我怎么做都尴尬。”
白梨听着发愁,这道理她懂,她怕的是,万一皇后真的不知道,或出了什么事,叫嘉嫔从此得脸,她家主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海贵人知道白梨的心思,她何尝不为自己考虑,便道:“好歹还有太后在,嘉嫔本就吃不开,我一直隐忍不发不用太后来为自己谋利,便是要等最关键的时候,倘若她真的敢生事连中宫都不放在眼里,那我也不必忍了。”
“奴婢听您的。”白梨也无奈,说话时听得外头动静,瞧瞧凑在窗前看,便见宝珍鬼鬼祟祟绕过侧门去,有一瞬整张脸照在太阳下,可笑容却那么阴森。
长春宫中,皇后平安归来,吴总管在此迎候,皇帝因国事脱不开身,要知道娘娘是否安好,说夜里便来相见,皇后淡淡地应了,她浑身掩饰不住的疲倦,进门后便再没有露面。
这一来一回,仪仗队行走缓慢,耗在路上与接受族人乃至官员请安的时辰更多一些,她分明是去探望病危的伯父,回忆起来,却仅仅说了那几句话。
吴总管叫过红颜,如今知她是皇后跟前第一人,也十分客气,但问:“娘娘怎么精神不大好,路上累着了,还是在富察府里太伤心?”
其实从出门前看到出行的仪仗皇后就不高兴了,可这话红颜怎么说,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而他还完全出于好意。
“娘娘不大出门,坐车累着了吧。”红颜敷衍。
可她小小年纪,那里逃得过吴总管在紫禁城沉浮几十年的眼睛,只听吴公公呵笑一声:“红颜姑娘,我也是替皇上问的。”
红颜一哆嗦,正好皇后喊她,她立时为自己脱身,丢下吴公公跑了。
吴总管也非故意为难,叹一声便要去养心殿复命,走出去时感觉到有谁在暗处盯着自己,回去的路上,果然有心腹眼线跟上来禀告,说娘娘出门的时候,宝珍去了趟启祥宫。
然而同样的话,也传到内殿深处,皇后从没有放松对宝珍的警惕,得知她去了启祥宫,冷冷一笑:“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了。”
红颜静静地站在一旁,忽然听皇后说:“她是极少几个人知道,我当年为了伺候太后而避孕的事。”
“娘娘?”
“红颜你知道吗,我可能再也不能有了。”皇后看着镜中面色暗沉的自己,“伯父他,兴许也知道,才会那样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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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哪怕一两天
听见这样的话,红颜只有一个念头,紧张地问皇后:“宝珍姑姑会不会告诉嘉嫔?娘娘,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皇后却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看着红颜,问道:“对你来说,眼下什么最重要?”
红颜不假思索:“奴婢要一心一意伺候您。”
皇后莞尔,眼中有几分欣慰:“那皇嗣阿哥呢,你不为我操心?”
红颜很坦白:“奴婢操心不来,只知道要先照顾好您,奴婢知道……”她顿了顿,怯然道,“您不喜欢提孩子。”
“是啊,我不喜欢提。永琏已逝,我只有两条路走,一则悲伤过度与他一道去了,再一则,便是好好活下去。”皇后神情凄楚,满载了五岁至今二十几年的无奈和压抑,可却字字坚定,“红颜,我想为自己好好活一遭,不去想什么家族不去想什么皇嗣,哪怕一天两天也好。”
红颜眉头紧蹙,努力用心思考皇后的话语,终是问道:“娘娘故意留宝珍姑姑,就是想让她传出去吗,故意的吗?”
皇后颔首:“传出去才好,真真假假也没人敢来向我求证,太后那儿若知道了,为了皇嗣着想,她就会退而求其次为皇帝物色合适的妃嫔诞育子嗣,就不会再盯着我缠着我了。反正,我本来也不可能再生。”
这番话,却引得红颜指天发誓:“奴婢绝对不会对人透露半句娘娘的事,哪怕有一天娘娘抛弃奴婢,倘若违背誓言,天打五……”
皇后却堵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我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又何来不能说的话,我只想往后的日子都坦坦荡荡,永琏在天上看着我呢。”
话音甫落,千雅在门外求见,进门后道:“吴总管才走不久,又派人来,说皇上要红颜到养心殿说话。”
红颜怔怔地望着皇后,皇后竟是笑:“你才赌咒,瞧瞧,事儿就上门了。所以啊,话不能乱说。”
“娘娘,奴婢该怎么说?”红颜糊涂了。
皇后示意千雅上前为她拆去头面钿子,淡然地应着红颜:“你看到什么便说什么,如今这样,总好过之前背地里问宝珍,去吧,没什么不能说的。”
正是没什么不能说,红颜才纠结,倘或叮嘱几句,她还知道如何小心,天晓得这些话今天能说,明天还能不能说?揣摩主子的心思,揣摩皇帝的息怒,她才明白宝珍也不容易,更感慨她辛苦十几年,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养心殿红颜来过,只是每回跟着皇后,低头垂脑地站在门外等,从未真正仔细看一眼,今日独自来,更是不敢胡乱瞟,温顺地跟着小太监一路进门,却听那边说:“叫她等一等,皇上正见张廷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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