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脑袋一片空白,匆匆行礼退了出来,华嬷嬷客气送了几步路,她便抓着嬷嬷问:“我可是都照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我这是怎么了?”
嬷嬷礼貌地推开她的手,含笑道:“既然如此,太后要娘娘回去歇着,您便好生歇着去吧。您瞧,四阿哥哭得这么凶。”
如此一来,嘉嫔不得不带着四阿哥羞愤地离去,耳听得婴儿啼哭越来越远,华嬷嬷叹口气,回到寝殿内,见太后站在窗下发呆,上前道:“主子,嘉嫔已经走了,您消消气。”
太后已经沉下心,自责道:“我只想着旁的人不愿去打探这种事,也不会这样刻意地来谄媚我,利用她正好能知道一些妃嫔里的事情,谁晓得竟真的查到皇帝和皇后头上去,这园子再大也有地界儿,真当做什么事,旁人都看不见吗?”
嬷嬷劝道:“嘉嫔娘娘神神叨叨的,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太后摇头道:“我的儿子我知道,这几日见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只是嘉嫔几句话,我竟有几分相信。”
“若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您怎么看,是娘娘默许的,还是那小宫女勾引了皇上?”嬷嬷说着,搀扶太后到桌边坐下,安抚她道,“又或者什么事儿都没有。听说红颜那孩子忠心耿耿,救下公主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奴婢和她说几次话,瞧着很通透的孩子,哪里是嘉嫔那样,能存心魅惑主上的。”
太后眼中有异样的光芒,皱眉道:“我就怕是安颐默许,她把自己身边漂亮的女人献给皇帝,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华嬷嬷忙道:“这不还没弄清楚,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您先别着急。”
太后便吩咐:“不能再叫嘉嫔胡搅蛮缠,你好生派人去查一查,别惊动皇帝和皇后,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可皇后若另有主意,我怕她将来不好收拾。”
华嬷嬷心里一颤,小心地问:“主子是说,嫡子?”
且说嘉嫔回到九州清晏,海贵人见她气急败坏地闯进院子里,便心知没在太后跟前落好,她可是伺候了十几年的人,难道不比嘉嫔会拿捏太后的喜怒。心里正觉得解气,白梨告诉她,皇帝传了御膳到纯妃屋子里,看样子是重新与纯妃和好,再没别人什么事。
海贵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并不希望纯妃就此一病不起乃至丧命,可她还是会有私心,盼着纯妃从此不得宠,好歹皇帝还能多看看别的人。但心底又苦笑,都这么多年了,皇帝要能看上她的话,还等到今天?
随着皇帝与纯妃和解,整个园子里的气氛也有所缓和。说起来谁得宠,只不过是其他女人们眼热一番,但好歹还有个盼头,相反谁若明着失宠甚至被抛弃,会让人唇亡齿寒,不知道哪天这样的事落在自己头上,而皇帝心情不好,看谁都不会顺眼。好在这股子戾气在圆明园里就散了,到七月底天气凉爽时,便阖宫迁回紫禁城。
临出发前,皇后的月信又来了,每个月倒是准得很,也每个月都残忍而现实地提醒她,子嗣的希望再次落空。好在皇后越来越看得开,不会再露出春日里的失落,只是回宫的路上没什么精神,连太后跟前也无法去照应。
回宫的路浩浩荡荡,傅恒这日也奉命前来护驾随行,此刻骑马到姐姐的凤辇旁,见这里除了行走的动静,车中静悄悄仿佛没有人。正觉得奇怪,明黄的帘子被挑起,红颜探出半个身子,似要找人说话,两人互相看见彼此,红颜热情地一笑,说道:“娘娘正说今日怎么没见富察大人,您就来了。”她一面说,回过身与皇后道,“娘娘,富察大人来了。”
她和千雅一同将帘子卷起,皇后凑到窗前,见弟弟坐在高头大马上,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上回红颜挨打,她以为弟弟又要闯进圆明园,但不知是他没得到消息,还是学得成熟冷静些,倒是省了自己一桩心事。
“娘娘气色不好,可是马车走得太急?臣这就去吩咐前面的人慢些走。”傅恒见姐姐面色苍白,不免担心起来。
但皇后只是被月信所扰,只摆手笑道:“快一些慢一些都要走这么多的路,还不如早些回宫里去。你别在我这里转悠,其他娘娘的车架都跟在后面呢,你去皇上那里吧。”
见弟弟安好,皇后也没什么想吩咐,自己身子倦怠也懒得说话,连阳光都不想看见,便命红颜把车帘放下。傅恒自然舍不得立刻与红颜分开,还想多看她一眼,红颜见他不走,笑道:“大人请吧,奴婢这就要放下帘子了。”
傅恒反而不好意思,赶紧勒了缰绳往前走,可忽然又听红颜喊他,他欣喜地回过身,红颜却指着地上说:“大人,您腰上的荷包掉了。”而她说完一笑,就收回身子将车帘放下,傅恒呆了一呆,已有随行的侍卫将他落下的荷包捡起来,傅恒拍了拍荷包上的尘土,将马让到一旁,看着凤辇从面前过,听见红颜的笑声传出来,不知她在与姐姐说什么话,里头的人似乎很高兴。
队伍回到紫禁城,已时近正午,皇后因身体不适,未能到宁寿宫请安,而在园子里住了大半年,习惯了那里一望无际的天空,突然回到高墙林立的皇宫,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变得规规矩矩,长春宫里的大门一合上,红颜就听见千雅在身边叹息:“真盼着冬天赶紧过去,咱们又能去园子里了,听说康熙爷那会儿一年四季都在园子里呆着,咱们怎么就不成呢,我一看见这宫墙,就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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