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商粲正闷闷想着,云端的声音忽然响起,“粲者那里……不方便我借宿?”
要说方不方便的话,她的确在各种意义上都不是很方便。
但纵观整个碧落黄泉,商粲最放心让云端呆的地方就是她自己的居所了——心中这么想着,商粲看看云端,总觉得她想问的好像不仅仅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云端移开视线,补充道:“若是粲者已有道侣的话,那就不便打扰了。”
“……道侣?”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是有恋人的人吗?
还没谈过恋爱的商粲愣了愣,随即失笑道:“我可没有那样的对象。”
“这样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云端淡然点头,“那就要打扰粲者了。”
“……”
糟糕,刚才是不是应该顺势谎称有道侣才对?
商粲有些后悔,但也已经于事无补,只好领着云端回到自己居所,把她带到客房。
“地方不大,但我三不五时会打扫一下,应该还算干净,屋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
她犹豫了一下,直接问道:“你今晚真的要住在这?”
云端转过头来,墨色眼眸中映着点点昏黄烛火,仍是波澜不惊的沉静。
“粲者若不想我留下,那直说就好。”
话说到这里,商粲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毕竟她的担忧见不得光。
她抿了抿唇,干脆自暴自弃地扯过一张凳子坐下,端着架子道。
“你可以留下,但要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云端点头,也在屋中桌旁坐下,淡淡道:“你说。”
“修士个个都视妖族为洪水猛兽,你为什么会答应今天留在碧落黄泉?”
“我要留宿的不是碧落黄泉,是粲者的居所。”云端表情沉稳,一本正经地说着,“既然我已经担了监督粲者不做伪证的责任,自然该从现在就开始。”
“……你这责任根本就是你自己揽过来的,也不用这么上心吧。说到这里、你又是为什么要在那些修士面前替我们碧落黄泉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在刻意替碧落黄泉说话。”
云端说着轻轻扬起眉,投来的目光似有种能看穿人心的力量。
“就算硬要用这种说法的话,也该说我是在……为粲者说话。”
“……”
商粲被她几句话堵得不行,梗了好半晌才试探问道:“是因为你说的……我像你的一个故人,所以你才这么做的?”
云端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眸中像是蒙着层烟霭般变得朦胧,轻声答道:“或许是吧。”
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根本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而已。商粲断然放弃了追问,起身欲走,站到一半又想起件事,重新坐了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
她神色认真起来,眸色稍暗,清朗声线都变得冷硬起来。
“……之前袭击过你的那些人,现在何处?”
就算理智上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不该问——这和她粲者有什么关系?但商粲还是一直耿耿于怀,到底没忍住问出了口。
她在意的不行。
就算理智上能想象到在无瑕仙体暴露后一定会有诸如此类的小人行径发生,但在亲耳听到云端说出来时,商粲生出的怒气还是远胜于她的预期。
“……”
云端没有立刻回答,瞬也不瞬地看了她半晌,看得商粲心里发毛。
就在她想着果然这个问题还是太奇怪了吗的时候,云端忽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她面前,商粲下意识向后仰去,却被椅背所拦,没能拉开多少距离。
“粲者想知道也可以。”
出乎意料的,云端没有立刻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态度,然后缓缓抬手,纤细手指轻轻触到了商粲面上的白玉面具。
“你摘下来,我就告诉你。”
“——”
商粲猛地站起,凳子被她动作带的向后倒在地上,她却无暇去管。
“……一张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她匆匆撂下这句话,然后离开了客房。
怎么说呢,她的背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客房里只剩下云端一个人,她也不去追,只静静看着商粲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院子,然后扶起被商粲带倒的凳子,坐了下去。
“一张脸而已。”云端轻声说道,垂下眼帘,喃喃自语,“怎么就那么怕我看?”
*
商粲夺门而逃,连家都不敢回。
现在时辰还早,她只能硬着头皮到处溜达消磨时间,在看到挽韶被长老们因放云端进来而被狠狠骂了一顿时心下稍快,但很快就恢复了愁苦。
……就算云端已经看到过她的脸,并且没想起什么来,但随便以本貌在云端面前晃悠可绝对称不上是在“好自为之”。
毕竟在她穿过来之前看的电视剧里,那些失忆的人都会在看到熟悉的脸后回想起什么来,就算当下没有,以后也会有,危险指数高的要命。
啊,这也得怪到挽韶头上,如果不是这家伙自作主张地把云端带进了碧落黄泉还不告诉她,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连面具都不戴就出现在云端面前!
商粲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是在迁怒,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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