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敢再纠结这事儿了,按照陈子惠之前的吩咐,开始套话:这些事情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种事儿,正史里哪里会记载,为尊者讳嘛,要说这儿,还都是韩姑娘告诉我的。
他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喝晕,还知道不能随便和韩昭昭扯上关系,又补充一句:是韩姑娘与我相好说的,说我莫要做这样的人,飞黄腾达后就忘了本。在他做下的那些事中,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陈子惠头支在手上,专注地看着那小厮,薄唇微抿。
他倒很想知道,在韩昭昭的口中,上辈子的他都做出了什么类似于这种的荒唐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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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荒唐
他还行过什么荒唐事?
陈子惠幽幽开口,漆黑的眼睛犹如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听说这藏了一百多个美人的宫殿,在晚上时常传来哭声。
男声还是女声?
男声,应该就是那位。有人说他是发了疯,把美人杀了之后,又后悔了,还有人窥见他坐在窗边,抱着一件女子的衣服不撒手,还有人看见他好好的衣服不穿,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在屋里转。
小厮喝多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最后他驾崩的时候,还让这一百多个美人陪葬。最后在京城里只留了一座衣冠冢,尸身却不知所踪。
我怀疑他的精神都不正常,像像个疯子,可惜这么一个人了。
陈子惠的眼神游移,上辈子去世时的情景,他其实是记不太清了,但经小厮一提,他又想起来些。
那时匈奴被他赶到阴山之外,朝中蠢蠢欲动的大臣都被他以强硬的手段压制,他如释重负的同时,心里充盈着一种空虚之感。
在接近生命最后一刻,他愈发疯狂。
那天,下着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他破城后去寻她,却只见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的情景。
他躺在床上,望着鹅毛般的大雪。
屋里暖炉烧得正旺,他却感受到一股寒意包围了他,身子不禁一抖。
近几天,他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现在是他少有的意识清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大限将至,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守在帘外的太监小跑过来。
太监垂着头,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扶我起来走走。
看到墙上的画,他的魂便被吸了去。
墙上的画足有几十张,画的都是都是同一个女子,画中人的肌肤、衣服的纹理极其细腻,栩栩如生,仿佛她正站在那里,专注地打量这屋里的摆设,打量着面前的人。
把这张画拿过来。
他指了正对面的一张。
画中的女子眉清目秀,她正就着昏暗的灯光往衣服上绣着梅花,一针一线绣得极为认真,她笑得明媚。
那是他离家赴边塞前的最后一晚上,她为他绣的最后一件送到他手上的衣服。
陈子惠接过画来,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女子乌黑的长发,没有顺滑柔软之感,感受到的只有宣纸的粗糙。
是了,她去世都快十年了,他在想什么!
他活在世上,老了,而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把那些画都收到盒子里,数数,一共一百六十三张。
一百六十三张画里画的皆是她的模样。
她在缝衣,她在绣花,她提着满满的一篮子东西推开门,她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踏青游春,她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糕点
她的模样何止能完完整整地表现在这一百六十三张画中!
选了一百六十三这个数字,是因为原先她住的那间房子,是柳塘巷的一百六十三号。
他看着太监把画一张张地卷起,不用数,他就知道一张都没有少。
对着它们看了足足七八年,每一张画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衣服都收拾好了吗?
陈子惠久在病中,面色苍白,声音虚弱,但仍掩不住他压人的气势。
陛下,已经收拾好了。
先把它们送到晋阳,我选好的那块墓地。
他的气力不足,身子倚靠着桌子,微微抬起沉重的眼皮。
等等,把箱子打开。
太监麻利地箱子打开:陛下可是要找什么?
把那件我常穿的衣服拿来,缃色的。
从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中,太监很快就翻出来了。
这件衣服旧得很,料子也算不上好,掉色,原先是缃色的,几年后都快掉成素白色的了。
上头又有好几个补丁,在这个还算太平、轻徭薄赋的年代,京城里的普通百姓一件衣服都不会穿这么长时间。
任是谁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开国之君穿得这么寒酸。
在位的这七八年,褪下铠甲,脱下朝服之后,他把这几件衣服轮流着穿,破了洞也不舍得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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