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掉下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到齐婴的的手背上。
齐婴没有看他,目光径直掠过他对他身后的林兆说:这里快塌了,走。
那三个字毫无感情地吐出:带他走。
林兆去拉李斯安的手腕。
李斯安不动,就在那里定定望着齐婴,仿佛真要不死不休了,他的身体才刚复活,走路甚至能听到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以及骨髓深处宛如要断裂一般的动静。
林兆却仿佛在一瞬间完全恍然了,看向齐婴:那天你忽然封闭了所有入口,让我将九尾送走,你甚至连骷髅王也算计了,知道他一定会代替九尾进入笼子里,因为你算准了他们的性子,也知道这里迟早会变成这幅样子,所以你才会叫我那样做,如果我当时信任了你。
齐婴打断了林兆所有的话:走!
林兆看向四周,也知道目前的情形不能再拖,陡然伸手抓住了九尾。
林兆拖着狐狸往外。
李斯安不肯,脸上都是水。
那个冷静的声音却说:起码,活着见一面爷爷吧。
李斯安的动作顿了一秒,随即在那一刹那,一道金符流转过天幕,李斯安手足有一瞬间的失控,随即就被林兆拉着脱离了这里。
树干爆裂开,碎片砸入半空里,变得四分五裂。
天空中那七颗星辰与底下七处地点轰然连成一条线,碰撞到一起。
数不清的光芒绽了开来。
悬浮在半空之上的岛屿,飞沙走石,在岛屿外落下灰烬,天空宛如要塌陷了一般。
齐婴抱着树干往原处狠狠撞去,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李斯安一眼。
乱葬岗中的那株原本桃花树变成了唯一可以依附的东西,庞大的枝桠在半空密密麻麻展开,无数桃花在半空中飘零旋舞,散发出炽热明亮的光色。
往树上跳!
随着那声指令,所有的玩家都朝着树跑去,除了晏楚,他浑身蔓出的黑色钻入骨髓里,但又仿佛和黑色融为一体了,那股无法把控的力量却没有伤害唯一的主人,而是源源不断地缠上覆满黑气的身躯。
他在地宫里千年之久,又是真龙血脉,竟在死气中也有了一丝生机,那双原本黑色的瞳孔,逐渐显出赤色的红来,渐渐有重瞳之态。
树上已经无暇顾及。
几个伤残坐在树干上,林兆看向四周,清点副本的人数。
关耳苦笑:这股力量竟然已经恐怖到这个程度了吗?连惊悚都封不住了。
如果第一次死了就能退出游戏就好了。
竟然还有惊悚都无法控制的力量。
他们说着,就看向最角落里,黑色长发的少年,他脸上神色近乎阴郁,在周围人的注视里说了一句:齐婴。
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清楚吗?陈静瑄笑了声,他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想想他跟惊悚有什么勾结。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
即使他们想帮着齐婴说话,但是现实摆在眼前,那些密密麻麻的细节,宛如开挂了似的开端,都令齐婴的身份都显得诡异无比。
林兆转眼也已经清点完了人数,忽然冒出一个稚嫩的声音。
老祭司爷爷不见了。
他们看向声音来源,是一个小孩子,胡七。
他们只算上了玩家,并没有算上NPC。
老祭司呢?
如果这个副本要塌陷,那里面的人都将不复存在。
李斯安原本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如有所感般看向天空,天幕上,七星压下来。
怀瑾,握瑜。
宋握瑜不见了,那李怀瑾呢?
李斯安猛然站起起来。
九尾,你去哪里?!
他没有回复,身体飞快朝外窜去,额头上冒出了密密冷汗。
废墟的老城墙之上,坍圮的废墟也显得奄奄一息,孤零零焦灼的月色下,涌现出了几道韶光。
照耀着底下残破不堪的老人的身躯。
兵临城下。
年迈的老将独自站在那里,一个人挡在了城墙之外。
一人,一马,一刀。
忽然涌出的黑影,全都拥挤在他眼前。
他的手握上了他的刀。
长刀嗡鸣。
老祭司的脸上出现昔日的神肃穆庄严的神色,掌心里那把古刀嗡鸣。
黑压压的阴兵接近了这座庙堂。
老祭司残破不堪的身躯挡在这座城前面,他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一滴巨大的泪水。
另一双苍老的手朝他伸出。
握瑜。
他终于出现了。
一直躲在所有人背后的李怀瑾,欺瞒骗世的李怀瑾,挡住了那把将要献祭的老骨头。
那双手却始终没有放上去。
李斯安匆匆赶到时,底下空荡一片,在冒着黑气的城墙之外。
老人的脊梁如一根压不折的柱子,他手里握着长刀,如一柄刚直的墙,嵌在天地里,宁折不弯。
月光从高处涌到他身上。
四野被照得晃白明亮,有风刮过地面,一阵阵呼啸,将整片月亮笼罩得只剩一丝黯淡的寒光。
城墙保留着最后一丝余温,残破不堪却伫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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