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墨现下为男子身份,不便入房探视。便让绿竹和何清平进去和何大娘禀明事情经过,打发了萧林去厨房煎药。抱着婉儿,却没有了逗弄的兴趣。婉儿也乖巧,便说回家去见过娘亲,一会再过来陪夏墨哥哥。以前支教当义工,其实也看多了像这般清贫的家庭,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艰难的程度,远比现代的要沉重。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隔了一会,何清平眼眶红红的跑了出来,“夏墨哥哥,娘亲说请你进去。”
何夏墨便也不再拘礼,随着何清平进了房。
北方严寒时日长,所以家家都是起炕当床。何大娘已在绿竹扶持下坐了起来,斜靠在墙上。
何夏墨进了门,见过礼。何大娘已是笑着说,“何公子不必拘礼,小户人家,也没得那么多礼数。今日之事,多得何公子帮衬,否则清平这孩子小命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自家孩子一眼,何清平低下头不吭声,看来是被教训过了。“方才我也听绿竹说了,你们一行过来,是游玩的,费时日肯定不短,出门在外,长居客栈总是费钱,如果何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可暂住这里,也就当是我们何家对你恩德的谢礼。”
“大……大姐你客气了。”何夏墨本来是要跟着婉儿喊何大娘的,但何清平娘亲不过才二十多岁,虽然因为连年操劳显得憔悴,但依然是个年轻秀丽的妇人。这一声大娘,就叫不出口,只得改了喊大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如此便叨扰了,况且我亦姓何,算是本家,我对外声称的是何家远房亲戚,如大姐不见外,叫我一声弟弟便可。”犹豫了一下,支教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大姐,有件事,夏墨不知道当不当讲。”
何大娘笑了一下,“你既然说是一家人,但讲无妨。”
“我看书房里也有书,想来清平是认字的,我想,借住的时候,有空便教他读书。”
何大娘却是讶异,脸上滑过一丝愁苦。“那是清平爹爹的书,他爹死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认字也不多,却累得清平也不认得几个字。夏墨有心教导他知书识字,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又攀谈了片刻。何家原来真是祖藉江南,何大娘娘家姓傅,两家世交早早订了婚事。傅家早年家中也算殷实,但后来小她七岁的弟弟失了踪,散尽了家财也遍寻不着,傅家两老心中郁结,不久就因病过世了,死前都念念不忘交待女儿要找回弟弟。何家帮着料理了后事,又接了何大娘到家中照顾。后来何家家道中落,仕途无望,何父只考取了秀才,为谋生计,便投靠一个在军中任事的远房亲戚,因为何家在江南也是无甚田产,便带着成婚不久的娇妻一同前往东北。而邵家与何父交好,邵父习得一些武艺,想在军中讨功名,便也想一起投靠。心道日后两人若是在军中谋得差使,定居东北,两人妻子也好有个伴相互照应,好过在家孤苦无依。两家结伴而行,但路途远,消息不通,等两家抵达时,要投靠的亲戚却被派出征,归期不定,两人投亲无着,又没有盘缠支持再回江南。就在军中亲戚的同袍关照下,到了他的家乡落脚,说是离得不远,等到何家亲戚即军中参将回来,再为两人谋划出路。何父的命却是正正倒霉到黑,过得半年,传来消息是参军阵亡。
这一下两人彻底懵了。只得死了谋职的心。只是邵父略通武艺,那参军同袍看这两家可怜,便推荐了邵父入军当了兵,何父有秀才之名,就谋了个小富之家的西席,让这两家也有个活路。就这样,邵父从军,何父教书,便在此长住了下来。等到过得几年,两个小孩先后出世,又订了娃娃亲,结为姻亲之好。只是何父不得志,常常郁郁不乐,在何清平四岁时就过世了。邵父为了照顾两家,便退了役,回来当了渔民讨生活。
何夏墨听了只觉得何家傅家真是倒了血霉了,衰成这样,但却也没多想。交待绿竹先留在何家收拾房子,就与萧林先赶了回城。何夏墨进了城就打发萧林去置办要住到何家的一切事物,置办好之后就回客栈接她。只身回了客栈去向武媚娘辞行,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对她来说旅行在外借居民宿是很正常的事情。武媚娘却是起了兴致,连问何家能不能住得下,她也要跟着过去体验生活!
何夏墨哭笑不得,便将何家的情况描述了一番。意欲打消武媚娘的兴致。却不料武媚娘说,“住客栈的房钱,给何家翻新房子,添置物品,不也是何公子常说的造福社稷吗?”
何夏墨目瞪口呆。这武媚娘可真能活学活用啊!
武媚娘又道,“你现在是男子身份,即使是声称是远房亲戚,那里民风沌朴,也难免会给何家招惹来闲言闲语,而我是女子,一起住过去,却是于何家声誉有利。”
何夏墨心里也是担心这事,当下便有些心动,“这也要我今晚先到何家与大姐相商一下再行决定。”
武媚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发毛,不知哪里又说错了。
武媚娘叹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的,大多时候你都懒得拘礼,在不应该拘礼的地方你又死脑筋。按你对何家的恩情,只要你开了口,何家自然不会拒绝,而且这对何家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你是男子,长居有闲言闲语,你以为住一晚就没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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