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下去。”他语声沉冷地屏退了左右。
宋月临隐约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但她仍试探着伸手去拉他,刚笑着说了一个字“流”,就被谢蕴的倏然抽手打断。
“公主是否有什么话忘了对我说?”他沉静片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她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犹豫了一下,心说难道他是疑心刚才宋胤珝来是和她说什么悄悄话?于是试着问了句:“君上?”
谢蕴唇角一勾,像是被她给气笑了:“看来你瞒着我的事还真不少。”
“没啊……”宋月临刚想辩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心虚,不由住了口。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良久。
“百里青凤?”宋月临终于抬起头,语气居然很平静。
谢蕴看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虽然这个男人向来是没有什么狂风暴雨般的情绪,但她看得出来,现在他很生气。
“我……”
“你还能活多久?”
宋月临一愣,然后看着谢蕴面色寒冷的脸,叹了口气,笑道:“流芳,你不要问的这么直接好不好?还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呢。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当然是希望长命百岁了。但现在这状况,谁知道呢。也许明天这蛊虫一个不高兴就把我给弄死了,又或者我生命力比较强,还能再赖个一两年?”
她这样的态度显得太漫不经心,谢蕴攥紧了拳头,冷冷看着她。
“既然如此,”他说,“你为何要来招惹我?”
这一句话,让宋月临有很长一瞬的愣怔。然后,她沉默了良久。
“当时我们两个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缓缓说道,“我那个时候对你没有什么愧疚心可言。”
“后来……我确实说不出口。但是,”她抬眸望着他,“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觉得我们必须要提早分开。流芳,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这蛊毒在我体内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还活着,但也许明天出门我就会被别人暗杀,又或是倒霉地被马车撞死。你是司天神官,难道不明白随缘而安的道理么?你觉得我肯定会比你死得早,所以是坑了你,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明天出门遇到意外的人,也有可能是你呢?”
“我们所承担的失去彼此的风险,其实是一样的。所以我没有想过放弃你,也告诉过你,不要因为我先离开就束缚自己。” 顿了顿,她说,“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就是不想你心里时时挂着这个阴影。我不喜欢过那种每天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的生活,也不希望你过那样的日子。”
话音落下,亭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宋月临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即便是阵阵花香清风,也撩动不起心中的半丝涟漪。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终于,她等到了谢蕴开口。
而他说:“宋月临,你真是自私的无以复加。”
她蓦地一僵,然后怔怔看着他转身离去,背影渐远。
“我自私?”她轻笑出声,却觉得鼻尖微酸,“早知你这样想,我才不准你另娶。你以为本公主真那么心大,一点也不希望你挂念我?”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越发觉得鼻子酸地不受控制。
“你以为我想死么?”她扶着石桌坐了下来,有些委屈地喃喃说道,“这玩意儿天下无解我能怎么办……说我招惹你,你还不是招惹了我……”
***
直到第二天,谢蕴都没有再回来。
其嫣看出两人有不对劲,本想劝说宋月临先去天御司找人,毕竟谢蕴那个性估计就是不生气则已,一旦怒了之后先服软是没什么可能的。
但宋月临心情复杂得很,加上这么一等,就也等出了一股火气。
“不去!”她说,“我堂堂英祖皇女,凭什么回回要去贴他的冷脸?不回来算了,本公主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还会怕别人不要我?”
说完,起身出门就上街去了。
谁知刚一出门,就正好撞上了躲避不及的卫峥。
“孝先。”宋月临叫住他,走上去时这才终于露了点笑脸出来,“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卫峥僵着脸:“只是路过。”
“路过?”宋月临看了一眼门房手里提着的用油纸包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不由笑道,“你路过还带着礼物啊?”
卫峥耳根倏地一红,转过脸淡淡道:“我是给胡管家的。”
“巧了,”宋月临继续逗他,“你昨儿给的那份老胡转手给了我,我正要找你道个谢呢。”这倒不是假话,只是她先前全被和谢蕴之间的事给烦扰地忘了这茬罢了。
“是么。”卫峥也没多话,“那我先走了。”
“诶,等等,”宋月临道,“急什么,难得来看望我,顺便叙叙旧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其嫣在旁边伸手撞自己,于是下意识转过眸……
“……”宋月临一顿,“你回来了?”
奇怪,她先前还酝酿的极其到位的脾气呢?!怎么一见他就熄了?真是没出息啊!她看着近在眼前的谢蕴,默默叹息。
谢蕴的眼神很淡,目光从她和卫峥身上扫过,然后如他一贯那般有风度讲礼仪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要出去,你们慢聊。”
宋月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径直进了府门,视线迟迟没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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