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进屋后,便朗声道:“苏会元接旨!”
院子内的小厮纷纷跪了下来,唯独苏墨墨只是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无论如何,让她下跪,一时半会儿苏墨墨还做不到。
女官笑容未变,眼底却闪过一抹深意,琢磨着回去将此事禀报陛下。随后,她便若无其事地开始宣旨。
“西府人士苏墨墨,才华横溢,夺得解元、会元,实乃岚朝之柱,朕心甚慰。悉知苏会元不曾婚配,兼之礼部尚书之子司颜贤良淑德,才貌兼具,当为岚朝男子之典范……朕闻之甚悦,兹特此指婚,钦天监择日完婚。钦此。”
女官的声音不疾不徐,缓缓落下。她收起圣旨,将其递给了站起身的苏墨墨,笑着道:“恭喜苏会元,觅得贤夫。”
苏墨墨:……
院子内的小厮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机械地接过了圣旨。随着女官等人离开,苏墨墨才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终于还是吃上软饭了;)
这次可和之前的明大人,还是什么李富商、王大人不一样,赐婚的人,乃是当朝女帝。
在这样的古代社会,皇权至上,倘若不想被追杀,苏墨墨实在想不出理由可以抗婚拒绝。
无力地叹息一声,苏墨墨不禁有些埋怨着女帝。想起从前看过的文学作品,她不禁生出一个疑问:莫非皇帝真的这般闲,这般喜欢拉郎配么?
对于这赐婚对象,礼部尚书府司颜,苏墨墨真的是一无所知。即便来到了皇城,但她不曾社交,鲜少参加宴会,对这名满皇城的司颜公子,更是听都没听过。
所幸,现在二人还不曾完婚,钦天监还在测吉日,尚且有转圜的余地。苏墨墨打算先努力往上爬,殿试后便申请远调外地,比如说回到西府城就挺好的。
实在不行,她便努力立下大功,解除这婚约。毕竟她相信,对方也是盲婚哑嫁一脸懵,未必会乐意这门婚事。
摇了摇头,苏墨墨深刻地意识到,想要不吃软饭,她就得努力。不说别的,起码这次殿试努力拿个状元吧?
心中生出紧迫感,她转身便进了书房,继续背书。
……
赐婚之事很快传遍皇城,就连容王府的清栎,都知晓了。
第214章
女帝赐婚实乃一桩大事,只这苏会元和司颜公子,又怎会牵扯上关系呢?皇城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这桩御赐良缘。有人觉得不妥当,毕竟两人身份差距太大。
还有人觉得,那苏会元占了大便宜,等到殿试后的金榜题名时,不正好可以洞房花烛夜么?这是多少女子期盼的美事啊!无论如何那司颜公子都是皇城公子典范,身份差距大又如何?嫁鸡随鸡,他嫁给苏会元后,自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更有些人想到了赐婚背后的曲折。司家和宁家这是撕破脸了啊,只是司家却也在陛下面前卖了一个好。如今即便三皇女被册封为太女,但皇位之争并未停止,那丞相宁家,背地里……谁知道呢,总之,这司家是要明哲保身了。而且无论如何,这苏会元都算得上贵婿了。
众人心中各有计较,几位皇女都罕见地关注了此事。只是明面上,谁也不曾公开说这赐婚不好,都在夸赞这是一桩良缘。
而这夸赞声,自然也落到了深居容王府的清栎耳中。这段时间以来,他一边努力想出惩治司家的法子,一边又忍不住关注心上人的科举,至于小厮兰书催促他去博得世女殿下宠爱一事,清栎则全然无视。
司家虽可恶,但那葛继爹却是一品正君,加上有一个镇国将军母亲,这些年葛继爹明面上的名声也很好,谁都知晓司家那原配留下的公子是个不知好歹的,可怜葛正君一个大家公子当了继爹还不讨好。
因此,无论从何处看,清栎独自都难以扳倒这座大山。后来,他总算想出一个法子,那便是利用皇位之争。因着重生的优势,清栎知晓苏斯霓最终会登基为帝,那么只要司家支持别的皇女,或者触怒苏斯霓便可。届时,新帝登基后,他们自会受到惩罚。
其实还有个更便捷、对清栎来说最省事的法子,那便是诞下未来的皇女,博得世女殿下宠爱,到了那时,他自然也就可以仗着新帝的势头了。不若此刻,还得费心斟酌如何才能让司家和世女交恶——实际上,这般筹谋,实在不是清栎擅长的。即便重生了,归根结底,他人生中的大半辈子都未曾受到好的教育,也一直在摔跟头。
重生一次,心智谋略并不会立刻提升。于清栎而言,想要报仇,路还很远。唯一的一点好消息,便是心上人考上了会元。
坠了多日的心便这么放了下来,即便无法出府,但清栎还是带着兰书出门,打算去花园逛逛。只是没等走到花园,他便听见了一阵窃窃私语,瞥了眼,原是两个洒扫的小厮。
躲懒不是什么大事,这附近也没有管事,清栎今天心情好,便没打算管这件事,径直朝前走去。只是随着距离变短,小厮们的声音便落入他的耳中。
“我姑姑负责采买,她说,那苏会元竟和司颜公子订婚了!乃陛下亲赐!”
“可是今年的会元?礼部尚书家还真有眼光,我听闻苏会元才高八斗,还拿下了启蛰宴的头名,这可真是良缘那……”
后面的话,清栎就没听清了。他恍恍惚惚地看着那晴朗的天空,原本觉得宜人的天气,这一刻,突然变得格外刺骨。
“公子、公子!”见清栎腿一软便要摔倒,兰书连忙将他扶起,试图唤醒。可惜清栎只是那么怔怔地看着远处,好似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一般。
兰书有些着急,好在他虽是男子,但身子比刻意保持身材的清栎好上许多,且两人才出门,兰书便也这么勉勉强强地将清栎扶回了院子里。
见主子就那么呆呆地瘫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兰书有些害怕了,他的声音里不禁染上了一些哭腔:“主子……你醒醒啊主子!”
兰书并不笨。启蛰宴前,主子便吩咐他去悦客茶楼下注100两银子压苏解元拨得头筹,当时兰书便有些奇怪了。只是后来大赚一笔,他一开心便忘记了此事。会试结束后,主子又整日里心神不宁,今日放榜,他昨晚便一夜未眠。更别说平日里,主子压根没琢磨着怎么讨好世女殿下。
再就是现在,听闻小厮谈论那苏会元和司颜公子的婚事,原本心情颇好的主子便成了这副模样。
一切都很明显了。
兰书忍不住捂住了嘴,哭了出来,他蹲下身子,伏在清栎膝上,哽咽着道:“公子、公子你别做傻事啊!”
那坐在椅子上,仿若提线木偶一般呆滞,容貌却又无比精致的男人缓缓转了转眸子,微微上扬的眼尾,便这么看向了兰书,目光淡漠,却又有些呆滞,带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无比干涩,仿若那多年未曾言语的老者一般。听得兰书又是一阵难受。
“公、公子……”兰书抽了抽鼻子,想起公子的意图,眼中便滑过了一丝恐惧,但见椅子上的男人即将闭上眼,浑身散发着无声的悲伤和绝望。这一刻,兰书想起了三年来公子待他的好。
他猛地握住清栎那格外纤细的手,晃动起来:“公子,公子你快振作起来!你、无论你爱慕谁,兰书都会帮你的!”
清栎平静地勾起唇角,他的身子被手臂带着晃动起来,但他的神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帮我?”
兰书见公子有反应,眼睛亮了,便想要继续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随即,他却听见公子癫狂地大笑起来,那精致的面容都略微扭曲,浑身气息绝望又可怖。
这样的公子太过陌生,兰书下意识松开了手,呆呆地看着椅子上的男子。
清栎笑了许久,直到喘不过气,笑声逐渐无力,他才停了下来。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清栎喃喃道:“帮我,又有谁能帮我呢?连我自己,都输了啊……”
重活一世,占领先机,却依旧将生活过得一团乱麻。他预先避开了未来的困难,却从未想过,生活从来只会安排更多的坎儿,让他继续摔跤。
这就是命么?归根结底,同为兄弟,他这个哥哥的命,便是比弟弟贱么?他上辈子想要的,不过是父母的关爱和眼神,可无论如何争夺,他收获的都是厌恶的眼神。而弟弟,上面也不需要做,便轻而易举地被所有人喜爱。这辈子,是他痴傻。被仇恨蒙蔽双眼,错失所爱。可现在,竟连他心底里的人,弟弟竟也要靠近么?
清栎知晓,司颜从始至终,多对一切一无所知。他不知晓葛继爹对哥哥的捧杀,不知晓哥哥是重生的,更不知晓哥哥的心上人是那苏会元。
但就是那般巧。上天仿佛在看戏一般,刻意地将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两放在一起。弟弟收获所有爱意,性情纯善,哥哥则被无数人厌恶,蠢且歹毒。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清栎勾起唇角,平静地想着什么。
想必,上天让他重生,也不过是为了给这戏剧化的故事增添一抹波折吧。“即便哥哥重生了,但是依旧比不过纯善的弟弟”,呵,多么可笑啊……
兰书呆呆地看着木椅上的主子。
从天光到日暮,又至深夜。公子他,一直都是这个姿势。唇角的笑容仿佛被人粘上去一般,久久都不曾落下。
笑容不再象征愉悦,兰书未曾读过诗书,此刻他却知晓。公子他,很难受。
他无计可施,最终只是坐到地上,默默陪在了公子身边。
……
苏墨墨突然发现,其实被赐婚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现在,那些送上门的邀请函,再也没有那种名为赏花宴,实则为相亲宴的了。
虽然这样想不好,但她真的觉得,这司颜公子当了一回挡箭牌。倘若有机会,苏墨墨必会说上几句感激之词。
而现在,借着殿试之机,苏墨墨拒绝了所有的邀约。只那司家倒是颇为识趣,许是担心打扰她,倒也不曾邀她出来和那未来正君一聚。当然,还有个可能便是对方也不满意这门婚事。不过于苏墨墨而言,这都无需在意。
只是不知西府城的穆家父子知晓这消息会如何,苏墨墨有些不确定起来。不过古代交通并不便利,一时半会儿这赐婚之事也无法传出皇城。
只是这些日子,苏墨墨察觉月竹有些奇怪。月竹看似冷淡,熟悉后便也是个很喜欢笑的姑娘,但现在,苏墨墨却见到了好几次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又一次见到后,苏墨墨便放下手中书籍,缓声道:“月竹,你遇见什么麻烦了么?”
站在屋檐下发呆的月竹一怔,随即迷惑道:“麻烦?我不曾有麻烦啊苏会元。”
苏墨墨看了眼女子微抿的唇,随后移开视线,淡淡道:“嗯。”既然不愿说,她便也无需再问。
见女子重新读书,月竹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焦急却未曾减少半分。怎么办,主子让自己照顾苏会元,结果苏会元居然被赐婚了。虽然此事非她之过,但月竹却开始犹豫,是否要将这条消息传给公子。
公子最近正忙,对这苏会元的态度更是非比寻常。倘若告知他,那么他绝对会赶来皇城,届时,大业何在?
月竹犹豫着,最终,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让她将此事隐瞒了下去。先有国,后有家。那么,公子也应当为大业献身。儿女情长,只是大业路上的绊脚石罢了。更何况,月竹脑海里还有一个想法。
依着公子的身份,和这苏会元,恐怕也很难有未来吧。且不论地域家国,就连身体构造,二人都是不同的。于苏会元而言,嫁给公子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便一开始就不要留下念想。月竹坚定地将信纸烧掉,隐瞒下了赐婚一事。
……
转眼便到了四月十五这天,黎明时分,苏墨墨随同其她进士一同来到皇城。先是被女官们一轮轮地搜查,这才进入了保和殿。随后便是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这时,策题总算发了下来。
岚朝的殿试一共有三道题,都与时策有关,针对岚朝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与解决之道。这一次的题目便涉及外敌入侵、工部拨款、洪水赈灾三件事。这也都是有来源的,都是近两年岚朝发生的大事,某种程度上,进士们胆子够大,还可以直接在卷子上批判一些朝臣的做法。
这样容易导致极端。要么读卷官惊为天人,感叹此女有勇有谋,名次很高,要么就让人觉得太过狂妄,名次很低。
作为一个高端玩家,苏墨墨自然毫不犹豫选择后一种。毕竟她来自后世,有前瞻性,加上这些年熟读的岚朝地志风俗,自然可以做到去芜存菁。只苏墨墨到达皇城后,并未多加应酬,对主办此事的朝臣一无所知,便未曾批判前人的做法。
因此,她这篇文章看着,想法大胆,笔墨间透露一种睥睨与狂傲,但不曾拉踩其他朝臣,又有了一些谦卑,极为圆滑。读卷人看着都是连连异彩。
殿试只一天,日暮低垂时分,苏墨墨交了卷,和其他人一同出了保和殿。而卷子则经受卷、掌卷、弥封收存。次日,数百份卷子便分别交给了八个读卷官,每份卷子轮流传阅,确保一份卷子有八个评分。
随后,便综合每份卷子上的八个评分,取平均值,分值最高的十份,便交给了女帝,钦定一甲。
交给女帝时,卷子便不曾封名了,因此,女帝一眼便看见了那分值最高的卷子上的名字。
苏墨墨。
当了几十年帝王,已经有些波澜不惊的女帝,此刻心跳都不由微微加速。不知是否因为这相似的名字,她心中竟有了一丝骄傲的情绪。
叹息一声,女帝认真翻阅着十分卷子,打算册封出前三甲。
殿试前一晚,太女府上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女突发高烧,陷入癔症,女帝便匆忙赶了过去。说起来,当初也是为了替她挡下那毒箭,斯萝才会一直带伤,于情于理,女帝都应该去。斯萝受伤颇重,女帝便不曾参加殿试。只那三道题目,却是女帝所出。
此刻,看着这苏墨墨的卷面,女帝首先便被那一笔龙飞凤舞、格外洒脱的字迹吸引。在心中暗叫一声好后,女帝便开始查看她的回答。越看,她的眸子越亮。
这一刻,女帝终于知晓,为何这苏墨墨能够连中三元了。她才华横溢,但却绝不古板,绝不是那死读书这人。或许是出身乡野,她对民情的体察更为深刻,写出来的策论,便也越发言之有物。甚至有些想法,女帝和朝臣都不曾想出来,此刻看着这卷子,她竟是茅塞顿开。
通篇诵读下来,女帝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眼底满是异彩和那惜才之心。
“好一个苏墨墨!此女当为我岚朝之柱!”女帝抚掌长叹。不过18岁,便有如斯惊世才华。
提起狼毫,女帝毫不犹豫地在诏书写道:“一甲头名,苏墨墨。”
……
填榜官很快填榜完毕,四月十七日清晨,苏墨墨便随着其他进士一同来到了太和殿。
今日,此处会举行传胪大典,正式宣布殿试结果。也是她们这些进士第一次面圣。
才进宫,苏墨墨便能察觉到旁边女子的紧张之色。她倒是格外镇定。加上那容貌,就连皇宫内的女官都不免盯着她多看了几眼,感叹此女之姿容,以及处变不惊。
走完一套熟悉的流程后,苏墨墨等人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太和殿。随后,外面女官通传道:“陛下驾到——”
进士们皆垂下眸子,不敢直视圣颜。只有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一道穿着明黄色凤袍的身影走上前。
随后,进士们皆恭敬行礼。明明时间很是短暂,但她们却觉得过去了很久。终于,上方传来一道温润威严的声音:“免礼。”
等候已久的鸿胪寺官便开始宣制,整个寂静的太和殿,便只听见这道清朗的女声。宣读结束后,便开始按甲第唱殿试名次。几乎所有进士都开始紧张起来。
我有绝色美人光环[快穿] 第3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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