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逐自认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没有任何的英雄情结。但他也说不清今天自己这一连串的行为的动机。
他在排队的时候思考了一下,换做其他人面对高志兴那个禽兽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送舒愉来医院,人在他面前晕倒的,他出于责任也无法坐视不理。
厨师从窗口里把一碗白粥放进他的餐盘,他想起那张委屈巴巴的脸,“有白砂糖吗?”
医生叮嘱过,舒愉有点低血糖。
李逐端回来小半碗的糖,舒愉只加了一勺,手里的勺子搅来搅去。
李逐给自己要了份面,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看着她像个小机器人一样放空,“不好吃?”
毕竟是他排了好一会的队才买到的,舒愉摇摇头,但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又遇到输液室那对母女。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每个窗口的队伍都排得老长,小女孩的妈妈拜托舒愉帮忙照看一会孩子。
小女孩穿着红色的泡泡连衣裙,黑色的漆皮小皮鞋,细细的两根鱼骨辫上夹着蝴蝶发夹。皮肤苍白,但一身打扮颜色靓丽就显得没有那么病态。
她坐在凳子上晃来晃去,“姐姐,挑食会生病的。”
舒愉硬着头皮喝了半口粥,“姐姐不是挑食,是粥太烫了。”李逐抬眼看过来,她心虚地眨眼睛,理直气壮:“等凉了才喝而已。”
李逐嘴角微微上扬,舒愉头都要埋在碗里了。这个粥卖相差,味道更差,她就是喝不下去能怎么办。
小孩子好糊弄,或者说被美色转移了注意力,小女孩开始和李逐说起话来。
“哥哥,你好帅啊。”小女孩眨着星星眼,“你以后做我的男朋友吧?”
舒愉呛得咳嗽了两声,“小妹妹,你才读几年级啊?”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李逐,心道果然是海城高中生里的顶流啊,魅力可真大。
小女孩说自己没读过书,舒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勺子,“为什么啊?”
“因为生病呀!”小女孩笑起来时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上牙,应该是换牙了。舒愉想她应该比外表的年龄大一些,或许是病痛让她无法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去上学。
舒愉捏捏她的脸,“早恋可不好!”
小女孩用漏风的声音问:“那你们是早恋吗?”
“当然不是,”舒愉头痛,“我跟他是同学啊。”
这孩子记忆力真够差的。
“我以前就喜欢我的同学的。”
舒愉惊讶,“你不是说你没读过书吗?”
小女孩捂着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
舒愉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孩子脸上看出了奸诈,“你...”
“哈哈,姐姐你好可爱啊。”
还真是头一次被小孩子夸可爱,舒愉气得鼓着脸,“小妹妹,不可以开这种玩笑知道吗?”
她刚刚还难过了一下呢,真是浪费感情。
“艾米,你是不是又调皮了?”小女孩的妈妈端着餐盘回来了,在舒愉对面坐下。
小女孩的妈妈很温柔,对女儿很有耐心,每一口饭都喂得很仔细。
舒愉突然想再多呆一会,“原来你叫叫艾米啊?”
“是呀,我爸爸姓艾,我妈妈姓米,所以我叫艾米,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小女孩在妈妈怀里笑得很开心,“那姐姐你叫什么呢?”
“我叫舒愉,”舒愉想她应该不认识字,思考了一下怎么将自己的名字准确地表达给她,“就是舒服愉快的意思。”
事实上舒愉的名字最初的含义和艾米的一样。只不过后来她不再是舒靖安和俞清漪爱的结晶,而是他们的爱情破裂后难以消灭的疤痕。
无时无刻不在证明那是一段多么失败的感情。
*
从医院出来,舒愉一直很安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绕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腕上,像一圈金色的手环。
艾米今年八岁,在幼儿园的时候查出得了白血病,一直住在医院里。因为很少见到同龄人,所以今天在舒愉面前话很多。
这些是艾米的妈妈说的。她还说艾米的爸爸因为给女儿治病欠了太多钱跟她离婚了,为了不让女儿知道,她一直都说前夫在外地工作。最后,她询问舒愉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来医院看看艾米。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或许她也和女儿一样渴望有倾听者,秘密过于沉重,她需要有个缓口气的发泄口。
舒愉沉默了片刻,答应下来。
李逐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差一点想说下次他陪她一起去医院,但还是忍住了。
真实的生活与大小姐的世界毫无交集,也许她不会放在心上。他认为舒愉会忘记今天的小插曲。
他越过她美丽静谧的侧脸,看向一幢正在施工的建筑物,这个世界是钢铁森林,难过与伤感是暂时的,今天过去,她还是水晶宫殿里无忧无虑的公主。
公主偷偷抹眼泪的动作落入他的眼底,像一只溺水的小兽,发出低低的呜咽。李逐递过去一张纸巾,声音很轻,“别难过了,”
他说了一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话,“会变好的。”
——
第一次看到老婆哭的李逐:我就勉强哄一下。
第n次看到老婆哭的李逐:祖宗,我跪下用手给你接着眼泪。
初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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