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心里暗暗点头，孩子有良心，相信大嫂也心有安慰。
    牛翠华破罐子破摔，将椅子嘭地摔在地上，冷冷地扫了大儿子一眼，“反正都闹成这样了，我也让大家伙评评理，你打算怎么做？”
    “就离婚！”顶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沈青林梗着脖子道。
    没人接他的话。
    顾细深呼吸一口气，现在最应该问的是大嫂的想法。
    她走到邓红身边，“大嫂，擦擦眼泪，我们谁也无法替你做决定，你打算怎么做？”
    邓红泪眼朦胧，她思想传统，结了婚，无论沈青松怎样，她都能从来没想过离婚。可现在，对方竟然主动提出离婚。她整个人都慌了。
    要不是儿子在身边，她……她早就躺下去了。
    不对，小顾是城里来的，肯定比她厉害，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握住顾细的手：“小顾，你告诉我，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她真的不知道。
    顾细望着对方茫然的眼神，有股淡淡的心酸。在家庭中，邓红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而到头来，却成了所谓被抛弃的那一方。
    凭什么？沈青林一定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直接改口，不叫嫂子，直接叫：“姐，你听我说。”
    她耐心解释：“你不是过错方，大哥出轨，他才是过错方。所以，如果离婚，他应该净身出户，也就是说，他不能拿任何东西，所有的夫妻财产都归你。至于沈刚，刚子……”
    还没等顾细说完，沈刚急急道：“我会照顾我妈。”
    很好，也就是孩子跟妈。
    “姐，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想要离婚吗？”顾细握着邓红的手，问道。
    “离婚之后，我住哪儿？”邓红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平时干家务、做农活和别人相处都很爽利，但在对待婚姻这件事上，反而顾虑颇多。
    牛翠华立即跑过来，斩钉截铁道：“就住这儿，刚才小顾不是说了吗，沈青林就应该……什么出户？”
    顾细：“净身出户。”
    “对，他出去，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娘仨还是住在这儿。”牛翠华抱着邓红，越说越凄惨，大声哭道，“红啊，是妈对不起你，是沈青林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
    邓红和婆婆的感情可比和丈夫的感情要深多了，她用力抱住牛翠华：“妈！”
    沈青苗更清楚自家嫂子和她妈的感情，直接转头把沈青林妈了个狗血淋头，她一向这脾气，沈青林不敢惹这个妹妹，只能装作没听见，抬头望天。
    周围的人跑来看热闹，但看到这副情景，也不由感触颇深。
    “沈青林真不是人啊。”
    “不要老娘，不要老婆，不要儿子，呵呵……”
    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来：“翠华啊，哪有劝分不劝和的，要不你和青林好好说说，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顾细对这话极其不赞同，非常不赞同。
    劝个鬼，沈青林的心都飘远了，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还不如把蛀虫清理出去，让牛翠华和邓红好好过日子。
    果然，牛翠华一抹眼泪，张嘴就道：“他叔，我是劝不了了，您要是能劝，您就劝，能把人劝回来算你厉害。”
    沈青林一听，急了，他妈好不容易答应，他可不想功亏一篑：“叔，我不听劝，我就要离婚，您别管我！”
    村长原本是好心，听到这话，差点被气得一个仰倒，一个生气，干脆不关了：“离离离，爱离就离个饱，我不管！”
    村长被气走了，但又有沈家的长辈老爷子跑出来，多管闲事：“我不同意！”
    他指着祠堂道：“这个地方姓沈，没有把姓沈的人赶走的道理！要走也是你们走！”
    顾细幽幽道：“土地属于国家。”
    那老爷子下一句话顿时被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沈青松若无其事地走前一步，利用高大的身形把顾细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细从沈青松后面探出头去，继续观察事态发展，绝对不能让牛翠华和邓红吃亏。
    牛翠华也不是吃素的，这会儿情绪缓过来了，上去叉腰道：“呸！我在这个家和我男人生活了大半辈子，这里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垒起来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凭什么现在这里面的一砖一瓦都不是我的？”
    “就没有这个道理！”她指着脚下的土地掷地有声。
    老爷子喘出来的气像是拉风箱。
    牛翠华朝人群喊道：“二牛，赶紧把你爸拉回去，待会儿倒在我家门口赖账？我不干的！”
    一个中年男人急急从人群中挤出来：“嫂子，不好意思，我这就把我爸带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护着沈家的子孙，不然我怎么跟祖宗交代……”老爷子执拗地不肯走，“这个毒妇，以后不能进沈家祠堂……”
    二牛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爸，没你的事，你少说点。”
    牛翠华翻了个白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就是迂腐。”
    她一不做二不休，扬声道：“老爷子，我告诉你，我不仅要继续住在这里，我还要让我孙子改姓！呸，还以为我们多稀罕姓沈！”
    她转头找人，“小顾，小顾在吗？”
    顾细走出来，内心对这个婆婆刚才说的话那是一万个赞同。
    牛翠华道：“以前是我不对。本来以为你们会生两个孩子，所以虽然青松是入赘，但我厚着脸皮求你，希望第一个孩子能姓沈，对得起老沈家的祖宗。我以为我以后也会成为老沈家的祖宗，但现在人家告诉我，我不是老沈家的人，那还改个屁！”
    “我们家小昭，还是跟你姓吧。”
    顾细眼睛一亮。
    她这段时间也有这个想法。本来，孩子随父姓随母姓都可以，可沈昭和沈照的名字太接近了，自从上次见面后，她觉得孩子其实内心对过去还是有心结，孩子可能会时不时想起过去，那还不如换个名字，重新开始。
    她脱口道：“好啊。”
    不过，她也没有擅自做决定，“我去问问小昭。”
    这时，客厅角落出突然响起一道雀跃的声音：“我愿意！”
    顾细跟着大家一起循声望去，沈昭和丫丫两人站在一起，不知站了多久，沈昭一脸坦然，丫丫一脸忐忑。
    沈昭学着沈青松刚才的样子，往前一步，挡住丫丫：“我愿意改名。”
    顾细好笑，小男子汉当得还挺合格，决定暂时先不追究两个本应该在厨房的孩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行，那等咱们回去就改。”她立即宣布了这个决定。
    村里人本以为这是婆媳两演戏，没想到人家真的答应了，连孩子都答应了。
    众人傻眼，问沈青松：“你不管管？”
    改姓啊，这么重要的事，沈青松这个大男人怎么都不出声？
    谁知沈青松淡淡道：“我入赘，做不了主。”
    众人：……好理直气壮的回答。
    但，似乎挑不出毛病？
    入赘哎，肯定没有家庭地位，想到这儿，大家看向沈青松的眼神充满怜悯。
    牛翠华还不过瘾，和邓红还有沈刚道：“红，大刚跟你姓，以后就叫邓刚。”
    大刚觉得自己不能怵，比他小的表弟都一口答应了，他也得有个大哥样儿，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好！”
    村里人有点麻木了，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
    牛翠华扬起下巴：“反正你们沈家人别想捞着好。”
    老爷子终于被气走了。
    牛翠华瞥了一眼，说道：“活该！”
    她看向其他人：“怎么，你们也想跟我吵一吵？不走还等着我请你们吃宵夜？”
    众人作鸟兽散。
    院子里只留下自家人，现在才是关起门来说正事的时候。
    沈青松终于开口，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一样，钉在沈青林脸上：“大哥，我问你，你好意思继续住在这里吗？好意思让我妈我嫂子我侄子出去吗？”
    沈青苗目光灼灼，大有一副沈青松敢点头她就冲上来拼命的架势。
    佟光站在角落，护着女儿和侄子，但也看向沈青林。
    沈青林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自家儿子脸上，可儿子看他像是在看仇人。
    沈青林一抹脸：“行，我什么都不拿走。”
    他胸口起伏两下，“但是，以后你们也不要来找我，我什么都不欠你们的。”
    牛翠华咬牙切齿：“没良心的！你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回来！”这个儿子有什么用！她就不该把他生下来讨债！
    沈青林撇开眼，直接朝外走：“不回来就不回来！”
    牛翠华再一次失望了。
    作孽啊。
    “沈青林！”
    沈青林头也不回。
    顾细冷静道：“大哥，先把协议签了吧？免得你日后反悔。”
    她也知道可能现在签字没有什么法律效力，但是先签了再说，不然沈青林以后反悔都没证据。
    沈青松拦在沈青林前面，一言不发。
    沈青林崩溃：“我不是那样的人！”
    沈青松一针见血：“你是怎样的人？出轨的人？”
    沈青林：……他顺着墙滑下去，抱头捂脸，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他？他只是在追求真爱啊！
    顾细看向邓红，邓红流着泪：“小顾，麻烦你帮我写一写吧。”
    最后，沈青林在沈青松的注视下签字画手印，还商定明天就去镇上的民政局离婚。
    邓红无力点头，眼睁睁看着沈青林从院子出去。
    牛翠华一把抱着孙子，一把抱住邓红：“以后我们一起过，你是我女儿，我没那个儿子！”
    三人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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