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只是在故作淡然,前桥知道,所以更加心疼。
梁穹这段时间帮忙出谋划策,教她做事明理,都是为了让她更接近储君这个位置。他也从未放弃当公卿的想法,他曾说过比起他人介入,更希望站在身边的是他自己——可现在她被高高举起,梁穹反而离目的地愈发遥远了。
“你指责我,我还好受点,你越不肯说,反倒让我越难过。”
梁穹笑笑。
“有时确有不甘,觉着自己好像游离在殿下的世界之外,无论代掌府,还是行公卿事,都是准备有朝一日被他人取代。”
他低叹一声,将怀中之人搂紧,又道:“可更多时候,在下心中没有那些计量。因为陪着殿下的每一日,都是属于我们的日子。在下不羡慕您为赵熙衡做过什么,只羡慕他有和您共度的无忧年华,有时间在您心中扎根,见证您的成长。
“而现在,在下也在见证您的成长,从迷茫到坚定,从任性到从容。虽仍是庶卿,却感觉自己住进这里了。”他将前桥微微松开,手抚在她左侧心脏前,微笑道,“那就是值得的,殿下。只要在这里,在下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地位,名份,权力,曾经牢牢握着当作生存之基的东西,如今已没那么重要了,他想要爱,要无法被取代的留恋和在意。
胸口被他捂着的地方热热的,两人拥抱着彼此,回府的路程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下了车后,前桥仍旧执着梁穹的手步入府内,一路不曾放开。
“老妻老卿了,腻不腻歪啊?”乐仪见她们牵着手回来,立即投来嫌弃的目光,又问道,“怎样,打听到我的事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是一个人的愁思,现在她也自身难保了。前桥道:“我进宫时,遇见了你的父卿——”接着就把今日发生之事对她说了。
“皇姊希望你来继承南郡侯爵,似乎也是为了我。她觉得作为我的知己好友,你会率领南郡站在我这边,有利于日后江山稳固——皇姊她,想立我为储。”
她对继位本就兴致缺缺,更被女皇的一番操作搞得反感。可乐仪听了,竟然眉梢一抬,道:“是这样?”
“怎么?”
“身为南郡人,的确不希望改制。可若说为了你,这厌恶感又淡了很多。”乐仪道,“只是你确定吗,这不是圣上让你劝服我的说辞?立你为储是否真做得数?万一圣上有了女儿,还会让你继位不成?”
……这难道还会是一个局中局吗?她被这群真·皇室贵胄的九曲心思弄怕了,皱眉道:“皇姊多大年纪了,还能生啊?”
“先皇生你的时候都五十了——当然,那是神明赐女。咱们圣上不信神,恐怕没这护佑。”乐仪带着些怨念,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接着又叹,“如此看来,我娶收哥反倒成了小事儿,圣上对南郡是势在必得了。也不知我父卿进宫是各种情形……不成,我得回府等消息去。”
“你先别走,我还有一事要对你说。”前桥顿了顿,苦笑道,“皇姊还给我选了个公卿。”
乐仪的眼睛飞快向梁穹瞟去,又看回她,发觉前桥面色很不好看,她竟然莫名其妙慌乱道:“……谁?不会真是我哥吧!”
你哥啥啊你哥,好像生怕哥被她祸祸了一样。
前桥没好气道:“不是,是个叫‘何缜’的熊玩意,何有玫的养子,一个丝毫不讨喜的家伙!”
乐仪对于突然降临的公卿着实意外,皱眉念叨他的名字:“何缜?咋这么耳熟……”继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那个五岁就被许给你的小夫郎?他是何有玫养子?天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你会不会说人话?”前桥怒道,“再强调一遍,我不喜欢他!皇姊就是在给我塞男人,当初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乐仪怕梁穹多心,尴尬地替前桥找补:“但有时塞得也挺好不是……?”
“那是极少数的时候!”前桥见她谈及前事,不悦道,“还有,你别拿梁穹和何缜相提并论,他俩压根儿不是一回事儿。”
“要我看来,就是一回事儿。梁庶卿,我这么说你也别生气。”乐仪又对前桥道,“圣上当初把庶卿赐婚给你,是觉得庶卿可靠,稳得住你,亦能把你从赵熙衡的火坑中拉出来。现在选何公子为公卿,多半也是看何大人对你有用。如此看来,圣上都是把认为对你好的塞给你,就这点而言,梁庶卿和何公子并无不同。”
什么狗屁歪理邪说,女皇逼她娶别人,她还要感恩戴德不成?前桥虽知乐仪没有这层意思,可她赶这个节骨眼上声援女帝乃至何缜,实在像是来找不痛快的。
她刚要回敬,梁穹竟然也附和道:“县主说的在理。若非知晓何公子性情,单看他出身,便知他当公卿是极为合适的。”
前桥立马把炮筒对准梁穹:“你怎么还为他说话呢?”
这不是为谁说话,而是实情。若当真成了皇储,总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那群跟着圣上不言鬼神的家伙,是不会看好先皇的“神赐之女”的。可眼看她要吵架,梁穹还是乖乖缄口,不和她顶着干。
——
2.
乐仪回家等消息后,前桥回忆今日宫中之事,越想越憋屈。吃饭憋屈,散步憋屈,不小心瞅到使奴身影,又想起他们和何缜狼狈为奸的事儿。
魏留仙作成这德行,还有人巴巴盼着她好,甚至把皇储的位置给她留着,那是有女主角光环在。可这个何缜怎么回事?啥好事没干,就能空手套公卿?
更何况,诱荷有限的前情概要中压根儿没多少他的笔墨,估计从没拿他当回事。原男主是赵熙衡,男二是梁穹,就算自己走歪了主线,也得是梁穹顺位啊,怎么就把何缜空降来了?
这也是什么狗屁男主运吗?
“殿下。”她正闷闷不乐地思索命运的捉弄,就被梁穹从背后环住,声音柔柔地贴在耳边道:“出门散散心如何?”
“这么晚了,能去哪?”
梁穹道:“许久不曾在京都好好逛逛了。恰逢傍晚,华灯初上,街上比平时更好看呢。”
反正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也没啥好报,不如撂挑子摆烂。她同意后,梁穹叫来成璧相随,三人先去琴楼听了曲,又一同去酒楼饮至微醺,等出来时已是夜晚,街上空空,唯有明月高悬于天。
席间成璧已从二人口中知晓公卿之事,感慨命运之余,也心知前桥难过。不仅梁穹封公卿无望,她还要被迫与一个不爱之人相对。
于是在前桥说自己不想回府后,成璧提议道:“那便不回去了,咱们骑着马,沿河向东走走。”
“黑黢黢的,还能骑马吗?”
成璧失笑:“若靠你那夜不视物的眼睛,肯定不行,可是有我们在呢。”
他找了家赁马的店子,不放心前桥独骑,只借来两匹壮马,和梁穹换着班载她。向店家购来的两盏防风灯挂在马侧,只能照亮脚边的一块路,随着他们的步伐摇摇晃晃。
前桥睁着双眼望向前方,觉得晦暗难分,闭上双眼,倒和睁着没什么两样。
此行漫无目的,如同脱离主线后不受控制的人生,还好有他们在。她闭上双眼,身后是一壁火热的胸膛,厚实的毛氅将她紧紧裹在其中。梁穹和成璧妙语连珠,轻松的俏皮话一个接一个,于是走了许久都不疲倦。
她心中暗叹,明明是她觉得自己对不住梁穹,反而要他们哄自己开心了。
——
3.
在飘着小雪的深夜漫步骑马,是难得的浪漫,可浪漫也有代价。三人之行最终落败在寒冷面前,梁穹将前桥交给成璧,让她被厚实的貂氅裹着,自己则快马加鞭去不远处的村落中找寻投宿之处。
他马上的风灯消失在路的尽头,不一会儿有隐隐约约地出现。梁穹一人一马跑了回来,行至半途,将风灯拿在手中画了个圈。
成璧一夹马腹,载着前桥追至梁穹面前,听他冲着前方道:“那也不是村落,只是农忙时在田边盖的小房。条件虽然简陋,倒也可以挡些风雪,你我去附近拾枯枝生火,勉强凑合一晚吧。”
说做便做。两人将前桥送进小屋中坐下,把马上的风灯摆在地上照明,就去周围捡拾枯枝断木。幸而房中还有灶台和半堆柴火,他们用风灯的烛芯儿将柴上枯草点了,几次努力之下,篝火终于燃起来。
大功告成,两人松了口气,一左一右坐到前桥身边。
“从前在碧州时,还总同师兄弟们翻院墙偷跑出去玩,来京都后,出门的机会就少了。”成璧忙活了好大一通,虽然疲倦,却挺开心,提议道,“我看以后可以往远走走,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足了干粮和水,走上三五天再回来。”
梁穹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这大好河山,只读过没见过,当真遗憾。”
“还觉得冷吗?”成璧转而看向身边缩在皮毛中的前桥,她的手被梁穹握在手里暖着,点头道:“身上还没缓过来,但是心里缓过来了……”
有他们陪伴,心中不适减轻不少。前桥脸上也终于重新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这就是了,管他公卿是谁,我们仍旧在一块儿。往后余生,陪你的日子还长呢,何必愁眉苦眼,好似人生到了头啊?”
没想到平时口笨舌拙的成璧关键时刻这么会说话,前桥忍不住去捏他的脸,当着梁穹的面亲了一口。成璧赶紧把她推远,这场面看得梁穹直笑,将她手重新握住,感觉仍旧有些发凉。
“殿下,还是将寒衣脱去吧,拿皮氅盖一盖,太阳出来后咱就回去。”
他俩将挡风御寒的外袍套在一起,形成一张宽敞的被子,衣服则架在篝火旁烤干,三人赤条条地挤在一块儿,两具暖得发烫的身体挨在皮肤上,让前桥舒服地惊呼出声。
“你们好暖和啊!”
其余两人则抽气道:“怎么如此凉?”
于是捂手的捂手,捂脚的捂脚,等前桥体温恢复正常,三人紧紧相拥而睡。
前桥闭了会儿眼,感觉左右呼吸渐渐沉重。心道确实累坏了他们,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被挤得手臂微麻,动了动胳膊,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碰到胯侧之物。她微觉疑惑,将之各自纳入左右手心——好家伙,竟然都是硬的。
这俩人明明就没睡着啊!就说怎么睡这么快,合着搁这儿玩无间道呢?
既然他们假寐,自己也佯装不知,不动声色地同时抚摸两具阳物。两人竟都忍着不做反应,紧闭眼睛好似睡得深沉,唯有喷在肩头的呼吸略微凌乱。
前桥拇指旋着阴头抚摸不停,随着阳物涨大,动作幅度也逐渐变大,终于梁穹受不住,哼出声来,随后吻在她肩膀上,将她捣乱的手按住。这下成璧也意识到她在同时撩拨两个人,阳物抵在她胯侧,责怪道:“别闹了,好不容易捂的热乎气儿。”
前桥装糊涂,将手中他的硬物扯了扯:“这就是热源啊——奇怪,你比梁穹的烫。”
“哪有比这个的?!”成璧恼羞成怒,却被她转头吻住,为了维持那宝贵的热气儿,他动也不敢,却见前桥吻着吻着,突然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他随即感觉腿上一冷,抬头看见前桥右腿高高举着,将梁穹的头纳在腿间——这下热乎气儿全跑光了!
成璧无奈至极,但前桥将他吻得几近窒息,他也只能一边踢“被子”帮她盖好,一边抚摸玉乳,将舌头喂至她口中盘摩亲吻,帮她缓解下体刺激带来的躁动。
刚用无影脚把“被子”弄好,前桥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将他整个覆在身下。口含住他胸前的小豆舔咬,阴蒂压在他卵袋上,屁股则高高地撅着,享受梁穹手指的戳弄。成璧被她咬得有些发痛,下体又硬邦邦地难受,索性手握着自我消乏。那“被子”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四分五裂,恢复衣服的本来面目。
冷空气的窜入瞬间浇灭欲火,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随后又因此笑作一团。
“别受凉了。”
梁穹和成璧七手八脚地把“被子”再次拼好,这回说什么也不肯再折腾,一左一右将前桥牢牢箍在中间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篝火已快熄了,三人收拾好东西,于晨雾中赶路,终于在天色大明时回了公主府。
——
4.
武德侯于次日携侯卿出了皇宫,前桥至今仍不知道,侯卿究竟以什么理由劝动了女皇维持南郡建制,却又同意了乐仪和魏收的婚事。
乐仪在得知消息后,给她母侯与父卿郑重地磕了个头,随后就跑来公主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前桥。
“父卿说女皇通情达理,并非刻意为难我。她虽然仍未放弃让我继承南郡的念头,却终归不以收哥的事逼迫了。”乐仪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得商量的,你要不要也去商量一下?”
“当真?”前桥迟疑道,“可是听你的意思,她也未曾放弃南郡改制啊……”
“唉,南郡本就是荆国领土,她是皇帝,想改也就改了。”乐仪解释道,“只是不能因我母侯和我的缘故改……她要是再找个明目,随她怎么改,其他两府将军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嘛。”
好嘛,原来她不是南郡独立小斗士——这个被京都悉心同化的反骨仔啊!
可是再怎么和女皇打商量,也不能把公卿换成梁穹了,除非皇元卿突然嗝屁,或者女皇突然逊位——这两条哪个都不可能发生。
更何况,经过昨晚梁穹和成璧身体力行的“开导”,她似乎对于公卿是谁也没那么看重了。
是谁都一样,现在的讨厌一些,没准儿接下来的盲盒更讨人厌。反正自从歪了情感主线,这剧情就开始破马张飞地乱跑了,若是诱荷看到,一定会惊讶于离题千里的故事发展。
话说,原作里魏留仙最终有没有当女皇的继承人啊?
公卿是赵熙衡的话……以女皇这么多的心眼,当真会让魏留仙当储君?她连立自己儿子都怕被兴国思想左右,会同意赵熙衡这个兴国脑袋来当储卿?
如果没有新男人出现,原作里魏留仙后院中最“适合”当公卿的,仍旧是何缜……又或者以前的故事无关立储,只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女尊公主情情爱爱的小甜文?那为啥还要铺垫这么多潜藏的危机呢?
这么一琢磨,更加无法理解,她总感觉诱荷当初的话没说透。她说没给世界观埋坑,不会是骗人的吧?
她在这儿云里雾里地瞎琢磨,却听下人递上拜帖,说何有玫来访。前桥现在一听“何”这个字,头皮都有应激反应了,出来迎接何有玫也并不热情。
“呵呵,何大人啊。”
“公主殿下。”何有玫对她态度依旧恭敬,“下官贸然来访,还望见谅。”
“没事。”前桥皮笑肉不笑道,“‘贸然来访’我这府邸的可不只何大人一个,不必客气,进来说吧。”
何有玫听出她话中夹枪带棒,讪讪笑了笑,带着个手捧锦盒的仆从进了府中。待何有玫落座,招手让那仆从将锦盒呈递上来。
前桥瞧着疑惑,问道:“何大人是带了什么礼物?”
“是一件旧物。殿下或是记得,或是忘却了。”
何有玫笑着回答她,亲手将锦盒盖子打开。织金的绸缎上摆着一枚质朴的玉环,似乎是受过损伤,那玉环有一处密密地缠着绳线,好像在掩盖玉上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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