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李氏这下也傻了。
在还没扯嗓子前,这丫头竟先她一步跪下,还是朝着大门跪的,人人都看得见。她不是尚书千金么?说跪就跪!?
外头人人看见壮硕的李氏手叉着腰打开了大门,大门里头跪着的是楚楚可怜,天仙一般的绝色女子,顿时就认出了那是崔尚书的掌上明珠。
“真可怜哪,嫁得门不当户不对。”
“所以嫁人还得是识书礼的人家才好,哪有人罚儿媳妇跪大门的……”
李氏听得心惊,这下若还扯着嗓子说她不敬婆母,不就让外头那些人说她欺负儿媳了?那杜钦的亲事怎么办?
可今日若不立威,不让她知道厉害,怎么把管家的权跟账都讨回来?!
罚!得罚啊!
让那群下人们也看看,她连崔凝这千金小姐都罚得了,更何况是他们!
“你不敬婆母,今日就在这儿给我跪上两个时辰!”李氏说完,哼地一声就走了。
望舒见小姐竟就这般朝着门口跪下,心下一惊,连忙跪到小姐身侧。
“小姐!你……”
“望舒,”崔凝压低了的声音异常冷静,“从后门回尚书府,告诉阿娘,就让我跪上两个时辰,谁都别来护我,包括杜聿,让他两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两个时辰!朝着大门!”望舒压低声音吼叫,眼眶里的眼泪都快掉了,“小姐为何要受此屈辱,不过杜聿罢了!希罕什么?听夫人的,和离好不?”
“我在这跪两个时辰,堵上李氏说我不敬婆母的嘴,值得。你且去。”
“……小姐……”
“去。”崔凝的声音很冷,“若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也没必要留在我身边。”
望舒这才咬了牙,听话往门后跑去。
而崔凝跪在院中,听见门外的指指点点,她垂下眼,想到易老夫人。
——依依,你且记好,我们女人若活在别人眼光里,那便会累了自己一世。
她抬起头,看向慈爱的易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头。
“外头的人,多的是话要压在咱们女人头上,做什么都会有人说的。”
“所以依依,你得记得,无论旁人说了什么,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什么人物。那些风言风语总会过去,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做到宠辱不惊,风雨都能不怕。”
院子内的杜钦见了这番景象,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娘亲。
“娘,这是把嫂子的面子往哪摆?尚书府的面子往哪摆?”
李氏一脸愤怒,“这可是她自个儿先跪的。”
“我得把门关上,把嫂子扶起来。”杜钦急道,却被李氏狠狠抓住。
“我这是在立家里的规矩!你敢去,我就破罐子破摔,告诉外头所有人,你大嫂勾引你!”
杜钦瞪大眼睛看向自己娘亲:“娘,说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解试前魂不守舍的为了谁。”李氏怒瞪儿子,“让她跪两个时辰都是轻的!”
“娘,你……”杜钦心中对嫂子确实有愧,一时语塞,“你不可理喻!”
“给我回房读书去。”李氏恨道,“我这都是为了你!”
所有下人听到此事,纷纷跑了出来,包括谢大娘与兰兰。
谢大娘看着崔凝跪在地上的背影,不禁想到了她那同样嚣张跋扈的婆母。抱走她的儿子,惯坏了他。致使她的儿子同她丈夫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成日游手好闲不顾家里。
幸好,她还有兰兰……此刻得杜聿夫妻庇护,日子有了盼望,这样好的夫妇,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般欺压儿媳的妇人给毁了。
这般一想,谢大娘跪到了崔凝身边,低声问道:“夫人,可有老婆子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崔凝抬眼,见到是谢大娘,想到她那对街坊小事全能说得引人入胜的本事,心念一转,低声道:“我婆母想毁了夫君在外头的名声,我肯跪上两个时辰,全是为了夫君在外头人言之中的孝字。”
谢大娘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夫人,您放心,老婆子定让您这一跪,跪得值当。”
嫡女跪在大门,受众人指指点点的消息传回尚书府,全府议论纷纷,尚书夫人更是坐不住,立刻就让人备马车要去把宝贝女儿带回来。
杜聿听闻此事更是惊愕,连手上拿着的策论也不管了,就要跑回去。
可望舒哭着跑来,一边抽泣一边重复着崔凝的指示:“谁都别去帮,姑爷也别回去。”
崔府里所有人都围着望舒急,尤其是崔夫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依依怎会跪在门口!”
“李氏要小姐交出账本银库,小姐不肯,就…就闹成了这样……”望舒说完,委屈大哭。
崔夫人让亲家的不要脸给愣住了,那可都是嫁妆啊。
“岳丈、岳母,小婿这就回去,立刻把继母送回宣州。”杜聿一想到小妻子此刻正跪在人前,胸口就一阵钝痛。
“谁都不许去。”出乎意料地,出声的人是向来最疼依依的二哥崔奕权,“杜聿,你也留着。”
众人看向他,他不急不缓地说道:“依依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都让望舒跑回来说了,你们不信她?”
崔夫人捂着胸口,含泪道:“依依哪受过这般委屈,就连家中祠堂我都没让她跪过!”
“夫人,稍安勿躁。”崔尚书虽是心疼女儿,可也多少能明白女儿所想,转头对着杜聿道:“依依所受的委屈,都是为了你日后的功名着想,不愿你在人前有话柄,耽误了前程,你可明白?”
“……小婿明白。”杜聿低下头,“是杜聿委屈了小姐。”
“明白了,那便随我回书房。”崔尚书沉声吩咐。
“老爷……!”崔夫人不想罢休,她得把女儿带回来呀!
“夫人、夫人!”许葳身边的婢女急忙跑过来,“二少夫人发动了,孩儿要出世了!”
崔夫人愣了一下,连忙吩咐:“快请稳婆!热水白布!东西都快备好!”
崔尚书见状,立刻跟着发话:“女眷随夫人去二少夫人那儿帮着,杜聿,奕枢都随我入房。”
接着又看向望舒:“去,回依依身边去,告诉她,她想怎么做,尚书府都立在她身后。”
望舒擦了擦眼泪,对着夫人行了礼,急忙转身跑回去。
崔奕权初为人父,脑袋一片空白,跟在女眷后头就要去院子里瞧自家夫人。
却在此时让崔奕枢揪到一边。
“依依是不是另外与你有什么谋划?”崔奕枢看着向来疼爱小妹的二弟,此番他头一个站出来让大伙别帮,如此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合常理。除非,他早就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崔奕权吞了吞口水,他向来最怕一丝不苟的大哥,“能…能有什么谋划?”
“……不管有什么,都算我一份,我不会告诉阿爹的。”
崔凝跪在门口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左相府。
没多久,宋瑾明的马车便从左相府后门奔了出去。
“公子,您就算过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宋瑾明的小厮秉德有些心焦,“您与那崔家千金非亲非故的,一出面,于礼不合,落人把柄。就连尚书府自己也没动静啊!”
宋瑾明充耳不闻,待马车开到杜府前,亲眼看见了跪在门内院中的崔凝,以及外头看热闹的人群,他才确信这消息是真的。
“公子,您可要三思,毕竟——”
“到莳花楼去,告诉申屠允,让他想办法把这里的人潮都引开。”宋瑾明的眼神没离开过里头的崔凝。
“莳、莳花楼……?!”
“若不想被打断腿,就给我跑着去。”宋瑾明冷然瞪了秉德一眼,让秉德连滚带爬地往莳花楼飞奔而去。
秉德走了之后,宋瑾明独自坐在马车中,隔着人群,就那样看着崔凝。
过去在易承渊身边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个刁蛮女子,什么要求都敢提,什么话都敢说。全都仗着易承渊把她看得像眼珠子似的宝贝。
可如今,她嫁给易承渊以外的男人,而那男人并没有如同易承渊一般呵护她。
为什么看着她这般委屈的模样,他宋瑾明心里会如此难受?
“……崔凝,你还是刁蛮点好看。”在马车内,他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相隔不到一条街的地方来了两辆牛车,上头载的是莳花楼的两位头牌。
“今日,就请各位看官好好评一评,我们莳花楼里,是这湘君姑娘的歌舞好呢,还是这润润姑娘的才艺厉害!就比他个三回合!看官,一铜钱买一朵红纸花,您喜欢哪位,就花钱买花,投到哪位的篓子里!”
不花钱就能看到头牌啊!一次还是两个!
这个震撼的消息顿时在附近街坊炸开了锅,人潮纷纷往两辆牛车推近。
比起跪在院中一动也不动的千金小姐,自然是能歌善舞的青楼头牌有看头。
于是杜府门前的人潮纷纷散去。
而宋瑾明的马车,也在人潮散去之际离开了杜府。
院子里,回来的望舒与崔凝跪在一起,两人的手紧紧相牵。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56.两个时辰「Рo1⒏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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