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凝醒来时,宋瑾明已经替她将簪子以外的首饰都收进布兜里,所有簪钗都在垫子上排得整齐。
见她醒来,宋瑾明叹息道:“暖身酒不是太烈,你也能睡成这样。”
宋瑾明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是怜惜的,但听在刚醒的崔凝耳里尽成嫌弃。
“……对不住,劳烦你了。”
“都替你赎回来了,看看,那钗有没有在里头?”
崔凝连忙上前看了,却找不到那燕钗,心下一慌。
见她脸色惨白,宋瑾明安抚道:“你别急,我瞧你婆母似是没把妆匣全都当掉。像是你及笄时易夫人赠你的那柄红玉簪、你进宫时常配的翡翠琉璃步摇也都不在。”
崔凝此刻六神无主,也没听出宋瑾明对她穿戴的饰品如数家珍有什么不对,只颤着声音回:“那一定还在府里……我得回去。”
“已经在送你回府的路上了,我娘以姜玥的名义,已经给杜府报了信,等会望舒会出来迎你。”
崔凝一听,这才有些呆愣地看向宋瑾明,他处事周到,各方细节都顾虑极好……怪不得即使他嘴上没几句好话,圣上也如此宠信他。
“……谢谢你,宋瑾明……上回在宫里也是你帮的我……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你,这下又让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她诚恳地看向眼前的俊逸男子,心怀愧疚:“哪日,我请你们夫妇吃顿饭,好好答谢一番。”
想到姜玥对她的敌意,宋瑾明冷漠回道:“不必。”
见到她被拒绝后眼中让人心折的黯然失落,宋瑾明让自己胸口的那股郁闷给弄得不悦。
“……兄弟一场,我却也没什么能替他做的。”他缓缓说道:“眼下看来,唯一能帮得上他的不过就是代他护你安好罢了。”
听见他提起易承渊,崔凝的心中有了自己并不孤单的暖意。
“以你那死心眼,嫁出去之后定是因为不想让娘家担忧才不肯回尚书府讨救兵吧?”宋瑾明面无表情地续道:“所以,下回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用你丈夫的名义捎信给我。”
“反正都是要帮,你直接上门来找,更省我的事。”
崔凝看着他,眼带温柔地笑了。
是啊,这淮京城中不止她,宋瑾明也一样,还牢牢记着易承渊这个人。
而宋瑾明撇开视线,不想让人察觉自己见到她笑容时内心的动摇。
当望舒在后门终于见到崔凝下车,连忙将手上冬衣披到崔凝身上,接过她怀里沉甸甸的珠宝首饰。
而再次抬头要向左相府少夫人致谢时,却发现马车已经离开。
杜聿等在院中,看见妻子这番落魄模样,全身一僵,立刻上前把娇小的身躯暖在自己怀里,“阿凝身子可有何处不适?”
崔凝牵着丈夫的手,心焦地问道:“婆母呢?我有些首饰没在当铺里,还在她那儿。”
“在她房里着人看着,我带你去。”
李氏此时被两名婆子、两名丫鬟与杜钦看在房中,见崔凝回来了,神色惊恐。
“御赐的东西找回来了没有,不……不会真要杀头吧?”
崔凝疲倦已极,面色苍白问道:“当铺里的不是全部,对不对?其他的呢?”
李氏一听,只以为是御赐之物不在里头,顿时放下了心。
“若不在里头就好,其他的,就由婆母替你——”
崔凝上前,狠狠揪住她的衣领,此举令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我问你其他的呢!”她的眼睛红了。
李氏挺了腰秆正想再撒泼的时候,杜聿将崔凝的手握住,将她缓在自己身后,冷道:“若不交出来,就将你关到柴房十天半个月,对外就说你精神不济,疯疯颠颠,需要静养。”
“你敢!”李氏怒瞪继子。
“大哥自然敢。”杜钦在旁冷道:“我这个亲生儿子也会作证,您确实癫了,不能放出去。”
李氏不敢置信地看着杜钦,眼中含了泪水:“……我可是你亲娘啊……”
“娘,您这回过份了。”杜钦神情冷漠:“大嫂处处忍让,没有怠慢过您,可你此番欺人太甚。此处是淮京,天子脚下,若您再这般闹下去,指不定真会惹大祸上门,此举也是不得已。”
“你们……好啊,你们三人联合起来欺负我这老婆子……!”
“交出来。”杜聿冷道,目光寒冷。
“给就给。”李氏不甘不愿地扭开了押着自己手臂的婆子们,“放手!你们抓着我怎么拿!”
在杜聿的眼神示意之下,众人放手,而李氏拿开了柜中的衣篓,从下方取出一墨青色布包,取来就摊开在桌上。
都是看起来特别金贵的东西,玛瑙翡翠,珍珠白玉,就连那锦盒也在其中。
崔凝一瞧见锦盒,颤抖着手立刻要去拿。
可李氏见了她视线,连忙抢先她一步,把锦盒取在手里。
“你做什么!还给我!”崔凝的眼眶再次续满泪水。
“我没见过御赐的东西生得什么模样,就让我开开眼界。”李氏一边说,一边解开锦盒的绑带。
“你不许碰!”崔凝几乎是怒吼出声,整个人扑到李氏身上。
李氏一急,就将手上锦盒甩了出去。
清脆一响,里头的白玉燕钗从空中掉落,上头的双燕就这样被碰掉了。
那一瞬间,崔凝的心跳停了。
“这……”以为是御赐的东西被碰坏,李氏连忙急喊:“那可是你扑上来我才弄掉的!不甘我的事!”
崔凝全身发颤,看着地上与钗分离的双燕,连忙跑去要捡。
可是当她一弯腰,就感觉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了。
是杜聿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昏倒的妻子抱到怀里。
崔凝发了高热,昏昏睡睡三日,意识不清说不出话。
这三日之间,巴不得亲手抽了女婿筋骨的尚书夫人怒气冲冲地上门,发现杜聿每日白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崔凝身边只有望舒,更是一股气没处发。
若不是大夫说依依不能吹风,崔夫人真会把女儿就此带走。
而杜钦不再同李氏多说一个字,令李氏从愤怒到撒泼,再从哀求到绝望,最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就在第四日晚上,崔凝终于醒了,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杜聿。
“……夫君?”
见妻子醒了,杜聿连忙放下手中书册,将她扶起要喂药。
“……燕钗……那白玉燕钗……”崔凝醒来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柄钗子。
杜聿连忙转身自床畔小几取来白绢,白绢一摊开便是那柄白玉燕钗。
双燕之下便是断裂之处,此刻裂痕以黄金重新黏合,那金子造成雅致的花枝模样,在花枝上头绽放几朵桂花,造得维妙维肖,浑然天成,就好像双燕本来就立在这桂花枝头上。
“……我以金子尽量替你修复了这燕钗,你喜桂花,我就替你在上头做了几朵。”杜聿见她没有反应,连忙补充:“若你不喜欢,我也可以试着做其他的来补。”
“……你补的?”崔凝抬头问。
“有几年冬日日子艰难,我手巧,就到城里金铺同认识的金匠学着造首饰挣钱,所以会上一些。”
崔凝低头看,这哪是会上一些,这模样补得……说他能收徒都不过份。
看到双燕完好无缺,簪子也完整,崔凝放下了心。
“……补得极好,谢谢你,杜聿。”她朝着丈夫绽开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杜聿见她似乎喜欢,胸中大石放下了。
崔凝也在他的搀扶之下喝起了大夫开的药。
“……你醒了,我与杜钦接下来就会把继母送回宣州……”
“不必。”崔凝垂下了眼,“二哥近日就会来,他会处理李氏之事。”
“……二哥?”杜聿微愣。
“我说过,会做得一劳永逸,让夫君再也不用担心李氏要胁闹事。”
杜聿心有疑惑,可此刻妻子身子尚未痊愈,是故让她喝完药之后就让她继续躺下歇息。
“杜聿……谢谢你替我补簪子,补得很好,我很高兴。”崔凝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我替你收起来。”
崔凝点点头,安心地闭上眼睛。
而如释重负的杜聿将簪子取到柜前,打开抽屉取出原本存放此簪的锦盒。
要将簪子放回去时,杜聿留意到锦盒下头的绒布并不平整。
知道妻子爱惜此簪,他便想着要替她将绒布理平,一阵摸索之后,却发现那不平之处放着纸笺。
那纸笺被折得很小,却是用心折过的,折痕没有碰到上头的文字。
那上头写着,“赠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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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黑化指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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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暗藏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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