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混乱和颠倒,新婚后的第三日,七月初七的早晨,婠婠起床梳妆后还是那副高高在上、雍荣华贵的皇后的样子。
她今日戴的是一顶金镶宝珠点翠龙凤冠
金冠通高二寸多厘米,口径三寸半厘米,重近二两。由粗金丝做成上小下大的赞尖式圆框,框架当心一只金累丝镶宝的大凤,其下贴口沿一溜五只金镶宝小凤在前,一溜金镶宝细花在后,又以大小不等的金细花自第二行起依次推向上方,且节节收束,端处则以一族宝细花结成一朵而关顶。
这顶金冠的尺寸不算太大,而刚好可以扣于高髻之端。与冠同出的尚有一对金累丝凤髻,口衔东海之珠,插在婠婠的发髻间熠熠生辉。
凤冠的内面刻着一行小字“晏然百年”,又有一行更小些的字刻着“金银作局司宝司元武元年正月二十日内成造玖成色金贰两外焊贰分”。
元武帝一早去听了朝会,这阵子正在皇邕楼听朝臣们议事。
皇后起身后先去千秋宫给太后请了安,而后回到自己宫中用了点早茶,随后接见了自己母家的亲眷。文贤郡王和郡王妃,也就是新皇后的祖父母,还有她的父母及嫡亲的哥嫂。
一家子陪皇后说了会话,到了点,老公爷是个最谨慎克己的性子,起身同皇后告辞后就领着一家人回府了。
宫里的赏赐颇丰,是按照旧例赏赐给新皇后家人礼物的两倍还多,还新添了皇帝御赐的诸物,还有皇帝钦赐给文贤郡王的朝珠一串,可谓是圣恩隆重之至矣。
陶家一家人走了之后,婠婠闲着无事,可距离传午膳的点还早着呢,她便命人去皇后的库房中取了她的陪嫁单子和皇家赐给皇后的聘礼单子来看。
现在她也是个资产丰厚的小富婆了。
从前母亲为自己准备了许多的陪嫁物什,从她刚出生起,有什么好东西到了母亲的手里,她就开始一件件地为自己攒起来。后来圣懿帝姬这个身份不复存在了,帝姬的嫁妆就又都回到了太后的手中。这其中还包括先帝留给帝姬的许多东西。
魏朝不是个小气的王朝,按魏室礼制来说的话,帝王及帝王子、兄弟们娶正妻,皇家是要给女家出一套完备的嫁妆再加一套完备的聘礼的。没错,不论女方家中塞多少私下的体己钱给自家女儿,皇家都要在除了应有的聘礼之外再给女家准备嫁妆。
也就是相当于要给双倍的聘礼。
婠婠入宫之前,为她准备聘礼和嫁妆的事情都是由皇太后一个人裁决的,元武帝只能决定再多给多少,而丝毫不得删减——当然了,他也舍不得删减,恨不得给婠婠的越多越好。
于是婠婠现在手中的小金库有好几个来源。
第一就是礼制里元配皇后入宫时应该得到的聘礼。其中琳琅满目的包含了各种东西,金银都是最俗的,玉器也不少,其中还有各种小物件,例如什么酒器、桌椅、香包、鞋袜等等应有尽有。
第二则是皇家配给新皇后的嫁妆,也是从皇帝的内府库里出的。
第三是陶家给新皇后出的嫁妆妆奁,即便皇家说了配给嫁妆,但是他们这样的大族也不可能让女儿空着手入宫徒惹人笑话的,而且陶家的家底本就丰厚,给她配一套皇后的嫁妆也不至于伤了他们的皮肉。
第四是礼制里规定的皇后每月可以得到的俸禄,也就是月钱。
晏珽宗即位之后把以前规定的皇后和太后的奉养都提高了数倍,按前例,皇后年例是一千两白银,每月还不足百两,太后则是月银五百两。
现在婠婠每年可以从官中得到五千两银,每月约四百一十六两,而太后则是每月两千五百两银。
但太后说自己每月只留五百两已然足够,剩下每月两千两也都私下赏给婠婠用来赏人或是添置什么东西。
这前四样虽然是独属于皇后的东西,可以由皇后随意支配、拿去赏人,但是却是记在官中的东西,是有专人登记入册的。
可以把它类比成一个官员摆在明面上的俸禄。虽然这是你的,你也可以随便花,但是你有多少钱大家都盯着呢,你也不好太不明不白地给它花完了,要不然人家心里总会有些议论的。
但后三样是完全意义上的属于婠婠的私房钱,她可以拿在手中随便花,别人也不知道她手头到底有多少钱。
第五样收入是她舅父荆公从那些豪商大贾手中得来的孝敬钱。这也算不得剥削民脂民膏,因为荆公自认为自己从未拿权势欺男霸女过,都是那些大商人求他办事,硬要把钱塞给他的。例如求他拿点那些商人所贩卖的瓜果花草胭脂水粉钗环之类的送进宫给宫里的太后皇后她们用,借以给自家的生意宣传一番而已,好让他们能出去吹吹牛,说自家的东西在御前也被用过。
这算是笔巨款,而且都是真金白银,拿着方便,花出去也方便,特别适合给婠婠用来在节庆的时候打赏宫人们。
娘家再亲也比不过亲女儿亲,大抵聪明些的母亲都知道如何抉择。所以婠婠入宫之前,太后就家书告之兄长荆公,让他把这些年吞下去的银子好好吐些出来,留给她女儿入宫之后用。
荆公也不敢有所隐瞒,例如这次婠婠的册皇后礼,他从各地商人那里弄来的钱九成九都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婠婠的小金库里。他自己只留了个辛苦费和“手续钱”。
第六样则是原本就属于圣懿帝姬的那一部分妆奁,是太后攒下来和先帝预备的一部分。圣懿帝姬薨逝后,这些东西又回到了太后手中代为保管,太后又拿给了婠婠。
第七样,也是最令婠婠感到意外的,是晏珽宗全权上交给她的那些“婚前财产”。
晏珽宗在登基之前干的是顶辛苦的又风险最高的活——四处行军打仗,但也是油水最丰厚的差事。这得首先声明一番,克扣将士们军饷的事情他是八辈子都干不出来的,而且胆敢克扣军饷的将领一经被他查处,都是不留情面立即处死。
但他自有自己的生财之道。
第一是向死人要钱。
仗打到哪,他就挖到哪,前朝八代的王侯将相坟墓陵寝都让他挖了个遍,什么金银器皿全都洗劫一空。他以前还挖到过一个西周天子的玉玺,拿来献给先帝,说留着放在先帝的陵寝里做陪葬之用。
先帝高兴得不得了,但他心里知道是自己儿子挖人家祖坟挖出来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佯怒曰:“此子不学无术,有伤天和!”
晏珽宗立马请罪道,说这是打仗时候深挖沟壕,将士们挖出来的。
三军将士都说,此物既在魏朝又现了世,说明当今天子是真正的神龙天子,否则过去秦汉隋唐宋五代诸朝的时候怎么没有天子能见到它呢?
先帝大悦不已。
打卡契的时候,卡契王陵也都被他洗劫一空,祖坟都刨得不剩了。
晏珽宗还缺德地喜欢把各朝各代、五湖四海、番邦蛮夷之国墓葬中挖出来的陪葬宝器——他实在卖不出去的那一部分,拿去给讨先帝欢心,说是寻来万邦千朝百代之宝物来添饰先帝陵寝。
也难怪婠婠的君父当年被哄得如此喜欢这个嫡次子。
不过这些事就说远了。
他第二个本事就是向活人要钱。
这就很容易理解了,一来是破敌国城的时候,敌国王室宗亲豪商显贵们也都让他洗劫一遍,二则就是自己手底下派专人同外界通商赚取利益。
总之,那时候晏珽宗手里的财物丰厚到让婠婠都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些钱他花出去了很大一部分,用来养他最心爱的战马和铁骑,还有冶炼兵器军刀等等。扩大他的嫡系军队力量。
就这他还是剩下来了好多钱。
婚前,他将自己的私库全都交到了婠婠手中,说是给她用着玩或是赏人之用。
说实话,婠婠属实是没想到晏珽宗对自己有这么大方。
见她一脸震惊,晏珽宗不以为然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男人挣的钱本来不就是给自己媳妇花的,你就安心拿着吧,也不多,就当给你打两副头面戴戴的。”
这还不多,婠婠暗暗腹诽。
她现在都快要富可敌国了。
古代大部分王朝的帝王是有国库和私库——也就是内府库两个库房的。
帝王的大部分用度,例如给自己身上的花销,还有他的太后、皇后、后妃嫔御们的月奉银两,包括以后给自己闺女添嫁妆、给自个儿子娶媳妇等等的钱,还有日常赏赐自己的宠信的臣子等,都是从内府库出的。
如果一个皇帝稍微爱惜点自己的名声的话,轻易是不敢为了帝王后宅私事动用国库钱两的,因为一旦动用国库的钱,六部的官吏尤其是户部那边都有权过问和上谏。
那能不能用呢?
能啊,皇帝当然能用,只要他豁出去了,不爱惜自己在史书上的声名,他就完全可以用,最不济直接把六部的官员砍了个遍,然后再派听自己话的太监宦官去任职,国库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这些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但是当一个皇帝脸皮都不要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基本上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
婠婠觉得很心累。
她面前摆了厚厚的一摞文书,全是她的一个人的小金库资产,但她翻了半天也看不完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
早上去见母亲的时候,母亲催促她赶紧把这些东西给理一理,马上那些地方宗亲们接连抵京,入宫拜见她这个新皇后,到时候少不了给她献上礼物讨她欢心的,她也得找东西赏人,而且找些什么东西,见了不同品级的宗亲女眷该赏些什么东西,也都是有讲究的。
午间用膳时,见婠婠仍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似乎仍是计较昨夜他的孟浪无耻,晏珽宗就提起今日是七夕佳节,又兼皇帝新婚之喜,整个七月份皇城的宵禁都是没有的,百姓们可自由游乐一整夜,问她晚上想不想和他微服出去逛夜市。
婠婠自是想的。
她从未逛过皇城里的夜市,只是听人说过外头的热闹和繁华。
097:婠婠的小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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