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想想,刘嫂子都觉得畅快极了,大晚上的都能乐出声来。
可没想到的是,设想得好好的,实际实施起来却出现了偏差。那个女人没有按照自己估算的正好经过门前,时机没掌握好,那脏水就不能泼出去了,否则,就是故意了。她要的是让那个女人哑巴吃黄连,吃闷亏,可不是□□裸的欺负人。
刘嫂子为什么想要整治颜如许,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自从这个漂亮女人搬过来之后,就成了宝来胡同东西两院人们关注的对象。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觉得她住得起这么大的院子,穿着打扮又好看,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
但这个女人基本上不和大家伙往来,不和大家一起上公共厕所,也不用自己拉着小车去买蜂窝煤,还跟资产阶级似的,雇佣了保姆。她和大杂院里的大家伙,就像是苏联和美国似的,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要说她高不可攀吧,倒也不是,她虽话不多说,但别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微笑着点头说声“您好”什么的,但要是想跟她进一步交流,比如探问起她私事时,她却会礼貌的岔开。
按照宝来胡同好事者的猜想,这女人肯定是有隐情啊,要不怎么嘴巴和蚌壳似的,啥都不肯说呢,肯定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想让人知道呗。这些人抓耳挠腮的,却又无计可施,就像是后背痒痒却怎么也挠不着一样的难受。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人发现不对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孩子爸爸呢?
就有人猜测:保不齐是两地分居,或者是军人呗。
都是猜测,大家伙也不敢肯定,直到有一次,有人偶然遇到后院原来的住户,就问起颜如许的情况。那人现在住在了大众日报家属楼里,左邻右舍全是颜如许的同事,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
于是,颜如许的名字、职业包括婚姻状况就都被宝来胡同的人们所知。
有些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把自己的事儿捂得这么严实呢,原来是个离婚的啊!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嫂子对颜如许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她对颜如许好奇中带着羡慕,觉得她是天上那高高在上的云,高不可攀,又像是看着电影里的人物似得,虽然住的近,但是距离自己却很遥远。
可知道颜如许是离婚妇女之后,她在刘嫂子心中,一下子就从空中坠落,落成了地面上的尘土。一个离婚的女人,都被男人甩了,还有什么可清高的呢?
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刘嫂子开始格外关注颜如许,想法设法的,想要偷窥她的生活。
只可惜,她家院子的大门总是关得很严,那位叫那花婶的老妈子很少从宝来胡同进出,即便是偶尔遇上,也和她的主人一样,油滑得很,从她嘴里什么话也套不出来。
这让刘嫂子愈加气愤,挠心挠肺。
其实,不用深入窥探颜如许的生活品质,人家的外在状态就很能说明问题。
渐渐的,刘嫂子心态开始失衡,开始向着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她恨恨的想,一个被人甩了的离婚妇女,凭什么能活得那么好,有个好工作,天天穿得溜光水滑的,还有老妈子伺候着。而自己这个丧了偶的还一直为死去的丈夫守着的,可比她光荣多了,却每天辛苦的糊火柴盒,一分一分的攒钱,伺候儿子孙子,穿打补丁的褪色衣服,时不时还得去菜门市捡掰下来的白菜帮子,就连用蜂蜜煤都得算计着用,偶尔趁着天黑偷邻居一块,还得被人家找上门来骂。
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嫉妒大杂院里头那些赚工资的、住房宽裕的,甚至是家里头有人能分担家务的,经常跟人碰面笑呵呵回身就啐吐沫,偷偷的诅咒他们,可是从来没像对待颜如许这样,想欺负她、揉捏她,想看见她被欺负了却还哑口无言吃闷亏的样子。
这样,就能让自己高兴起来,就能弥补自己在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
刘嫂子想到了一个“公平”起来的办法,就是找颜如许借钱,当然,钱借到之后,她肯定是不会还的,而且只要第一回 她借给了自己,她就会去借第二次。可谁知道,当她带着小孙子装可怜装惨,跟颜如许诉苦,后来说想跟她借钱去看病时,颜如许回绝了她,说什么她也欠着外债。
这分明就是借口,刘嫂子才不信!她要是欠着外债,怎么还有钱穿好衣服,雇着保姆,分明就是不想借给她!她有钱穿好吃好,可就是不肯接济一点给自己,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一次不行,刘嫂子又借了一次,这次的借口是家里孩子要交学费,可颜如许还是拒绝了她。
刘嫂子气得肝疼,颜如许是给脸不要脸,她决定拿出实际行动来,给她点颜色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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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欺负
在心里头揣摩了无数次,刘嫂子终于决定今天开始实施。
可谁知道,一切都不想她设想中的那样,颜如许没有如期走到大杂院门口,自己失了机会,又从颜如许冰冷的目光中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洞悉了。
“我跟你有仇,有怨?”颜如许冷冷问。
眼前这个人只是个脸熟的邻居,却两次跑过来跟自己借钱,说得可怜还流了眼泪,但那乱转的眼珠却透着狡黠的精光,自己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把钱借给她。
再说,她喜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重视自己的隐私,并不打算和邻里们发展出互相聊天、进而串门的关系。
“没……没有!”刘嫂子忙说。
“那为什么想要往我身上泼水?”
刘嫂子脑子有点乱,她在实施之前踌躇满志,觉得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都只推脱、撒赖、装无辜就可以过关了。
可实际上,她被颜如许的一句话就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脸色有些发白,挤出一个笑容啦,嘴巴张了张,“误会……都是误会……颜同志……”
这时候,胡同口下班归来的人,还有听到声响从东西两院跑出来看热闹的人围拢过来,起初是三三两两的,可先来的人大概觉得还有大热闹可看,纷纷跑回去呼朋引伴的,不大一会儿,就在刘嫂子和颜如许边上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个小胡同都堵住了,有人在外圈看的,拼命的跳脚想要往里圈瞧。
康康刚刚被妈妈挡住了视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妈妈和别人的说话声还使劲儿的抻着小脑袋想要看看呢,可是忽地就围过来这么多人,一个个脸色泛红,眼露光芒,还有跃跃欲试随时准备着起哄架秧子,或者叫好鼓掌的样子,就有些害怕,不由得伸出小手,抓了抓妈妈的衣衫。
颜如许回头看了眼儿子,连忙对他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而后把他的小脑袋转过去,柔声说:“没事,别害怕,妈妈再和别人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家吃饭饭。”然后双手捂住他的小耳朵。
颜如许看着刘嫂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如果你不是故意的,此时这盆水已经被你泼在地上了。你让那黄头发的小孩盯着我,准备等我经过这里的时候,假装没注意,把水泼在我身上,可你正要泼水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并没有走到你预想中的位置,你一愣,就失去机会。”
颜如许抬了抬下巴,指指刘嫂子前倾的身体,双臂高举准备扬水的动作。
“你的动作已经把你的意图暴露了。”
刘嫂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立刻把水盆放下来。
她真是没想到颜如许竟然猜出了她的意图,而且还都说了出来,她不是文化人嘛,文化人不是讲究含蓄的吗,这样直接挑开说出来,一点都不给别人台阶下,岂不是太不讲道德了?
刘嫂子猛然将下垂的眼皮狠狠睁开,露出大片的眼白,狠狠的看了一眼颜如许。
而后将盆子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锤地哭嚎。
“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政府,你要给我做主啊!”
“哎呀我不活了,资本家欺负穷人了堂堂大编辑诬赖我穷苦老百姓,没天理了,我要找政府给我做主……”
……
“你可别号丧、装相了,人家早走了,你演给谁看呢?”
“演给咱们看的呗。”
“可省省吧,我可不惜带看,咱谁不知道谁啊,想泼人家没泼成,开始撒泼了。”
“我觉得刘嫂子不是故意的,我就干过这事儿。泼水时没带脑子,要是有谁正好从那里路过,是挺容易泼到人的。”
“那是你,这事儿搁在刘嫂子身上可不存在意外!你看刘嫂子那架势,明摆着就是泼人没泼着!”
“就是,人家颜编辑没招他没惹她,刘嫂子干嘛要泼人家?”
“我看八成刘嫂子是想讹人家颜编辑,结果没讹成。”
……
舆论竟是一边倒的偏向颜如许。
刘嫂子听得肺都要气炸了,嚎骂声渐小,心里头咒骂着街坊们不帮自家人的,恶毒的诅咒着颜如许。
等四周议论声减少,刘嫂子偷偷睁开眼睛看,颜如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就连围观的群众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只剩下几个蹲在墙根边上,端着碗看她下饭的。
刘嫂子使劲儿的咬着后槽牙,心里头发狠,一定要再找机会整治颜如许,下次一定给她来个大的,等着瞧!
刚嚎得久了,站起来时头很晕,胳膊也有点疼,她捡起盆子慢慢的走回家,儿子孙子还在等着她给做饭。
在刘嫂子刚坐在地上准备撒泼的时候,颜如许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她如果跟个泼妇继续在这里掰扯,即便自己有理也是输了。
围着看热闹的邻居们纷纷给她让路,还有人出声安慰她:“颜编辑,你别跟那个刘嫂子一般见识,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家庭妇女,平时撒泼耍赖惯了。”
颜如许对着这人笑笑,没说什么。
等距离这些人远了些,康康回头扬着小脑袋,想看看妈妈的脸,不过妈妈太高了他看不见,只好转回头去问:“妈妈,你刚才为什么堵我的耳朵,是不是那个奶奶骂你了?”
颜如许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是该实话实话还是粉饰过去,但她本着不能随便敷衍孩子的原则,说:“妈妈现在也还没弄明白,等妈妈想明白了再和你说好吗?”
康康点点小脑袋:“好的妈妈,等你想好了一定要和我说哦。”
在养育康康过程中,因有那花婶帮助,再加上康康是个省心宝宝,绝大部分的时间,颜如许都能得心应手,把康康养大的白白胖胖、身体壮壮。但唯有一点,她从怀上康康,就开始考虑,一直到现在康康快三岁了,还一直战战兢兢,就是康康的教育问题,尤其是心理健康教育。
原生家庭对于孩子一辈子的影响非常大,后世网络上有一句话很有名的话,说:幸福的人一辈子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在治愈童年。
孩子性格的养成、人格塑造,和童年时期的家庭关系、家长引导是分不开的。孩子的童年过得好不好,会对孩子一辈子都产生深远的影响。她给康康的原生条件不好,是单亲家庭,父亲的缺失是硬性缺陷,她只能尽量的去弥补,尽可能的减少这部分的影响。
颜如许头一回当妈,在教育孩子这事儿上没有人可以请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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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家
康康大气、阔朗,不斤斤计较,不爱生气,很容易快乐,也没那么敏感。
这正是颜如许希望孩子拥有的性格,她希望孩子一直这么保持下去,不求将来有多大大的出息,只希望他一辈子健康快乐,幸福平安的过小日子就行了。
康康虽说不算是个敏感的孩子,但他很聪明,从刚刚的阵势猜测出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和颜如许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低落,嘟起小嘴巴,有点不开心。
颜如许说:“没事的,宝贝,妈妈没有受委屈,你看刚刚那么多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在帮着妈妈呢,咱们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
康康小脑袋想一想刚才的情形,立刻就高兴起来。
看着已经到了自家大门口,就在车座上晃悠几下:“妈妈,我想下去了。”
这是自家院子的正门,两级长石板台阶上矗立着单扇的木门,是搬家之前新换的,外表包了一层带着雪花样式的薄铁皮。门正中,过年贴的福字,还有两边的对联被风雨吹打得掉了些颜色,但还完好。高高的围墙,将院子里面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从外面,只能看到房檐的翘起的一个飞角。
围墙是她搬过来之前加高的。
五进大宅院的原本的院墙又高又厚,仿着紫禁城的宫墙而建,只是高度和厚度减少几寸,用青砖加黏土砌成,外表光滑,让那些飞天大盗们即便想高来高去也没有着力点。
后来,为了容纳更多的住户,房管所那边组织人手拆除了大部分围墙,唯一剩下的就是自己后墙的那一坯。后来筑起来的简陋土坯围墙和原始围墙一比,简直就是武大郎碰见了关二爷,差距太大。
颜如许重建围墙的原因是大院里的婶子、大娘们经常扒着墙头偷窥。他们胆子太大,被发现了只是讪讪一笑,甚至还能面不改色的跟你打招呼,仿佛他们的行为平常极了,没有什么不对。
这些人也许没有什么坏心,就是单纯的好奇,但是对于极度重视个人隐私的人来说,却实在令人膈应。再往深里头想,这些普通老百姓都能随随便便扒上墙头,那些飞贼小偷们想要进来岂不是更容易?
颜如许越想越害怕,很快就联系到市建工局下属的一个工程队。
工程队这会没有对外承接私人业务,但是颜如许在大众日报当记者时,采访过他们,有些交情,人家看在她的面子上,派出一个包工队,加班加点的帮她改造了围墙。
新的围墙和后院原始围墙齐平,只厚度减了些,在太平年代,足够了。三面的围墙,算是不大不小的工程,不说人工费,光是材料费就花了一大笔,但这钱,颜如许拿得心甘情愿。
围墙建好,那些婶子、大妈们再也爬不上来了,颜如许心里头安定多了。
八十年代单亲妈妈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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