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外套口袋里的一枚钢镚,无遮挡的手指被冻得发红,好似尖端指纹都被风霜磨没。
按下电话号码。
对面一声熟悉的:“喂?哪位?”
是姚简曾经最要好的女同学。
姚简极力吸着鼻子,让自己听起来全无异常。
“喂?收压岁钱了吗?嗨,家长就那样,给完就收走——对了,你有空不——我有事儿找你呗,你现在不也回老家了吗?
我现在在复兴街电话亭这儿呢,对面是——对面是火车站……我能去找你么?”
朋友听了半天才听出她什么意思,略带歉意地在对面委婉拒绝:“我家过年呢……”背景音里,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姚简连忙干笑两声:“哈哈我开玩笑的,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
用手背蹭下眼泪以免泪珠风干,凝结成两条疮疤似的水痕,她心里想我得走回家了。
翻遍浑身上下只有几个能做电话用途的钢镚,压岁钱之类的余钱情急之下没来得及拿,她在此地的熟人除却刚才拒绝过她的同学,已所剩无几,总不能让她去投奔三姑吧?她会把她扭送回家,好好思想教育一番。
姚简想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不了我上火车站候车室将就一夜,那儿肯定有人值班,只要不死,哪儿不是呆着。
但她又感觉火车站不是那么安全,正犹豫是否要露宿街头之时,忽而打了个激灵。
鞋带开了,怪不得那么冷。
蹲下身子洗鞋带,正按着鞋舌去打蝴蝶结,逐渐感到淌在她头顶的阳光渐隐,被颀长的黑影替代,同她的影子相交融,渐渐不分你我。
她耷拉着脑袋,姚述的鞋尖近在咫尺。
姚简不乐意于认清现实般仍旧垂着头颅,手指僵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鞋带系成结,他就也蹲下身来。
经历早于同辈的生长痛后,姚述的手指在经年前就已发育完全,白苍苍的指节穿针引线,姚简横竖看他不满意,连他的手掌被她看在眼里,都有作威作福的气势。
她低垂着脑袋冷笑一声:“你来干嘛呀?你不回你家过年你找我干嘛呀?我告诉你姚述你赢了,往后我再也不回去了,看见你我就烦!你滚行不行?我求求你了,往后咱们俩一刀两断我真求你了……”
他没说话,姚述双唇惨白,伸出手把手心里薄薄一片纸递给她。
姚简看清纸上的字,蹭地站起身来。
纸上印着鲜红的钢戳,这是一张通往她回家路的客车票。票据无需实名,在客车站站名旁只鲜艳地写了“0209—14B座”几个大字。
最早一班车是晚上6点钟,落地到家大概8点半左右。天虽黑了但街上仍是人流如织,姚朝伟的房子处在闹市区不远处,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姐,跟我回家吧。”他惨笑一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这是你回另一个家的票。”
“你买的?”她满腹狐疑地打量姚述,嘴唇被冻得泛出瘀斑似的青紫。
她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姚述怎么赶都赶不走?她刚刚才把他推倒了,还骂他假好心。往常他烦她,这回她如他愿了,她不在他面前晃悠了,他反倒来追她。
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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