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动的车轮轧过一块石子,围帐在夜里闪烁一阵,车身带起座上的人都颠了一颠。
按理说也不至于,只是白榆在那一颠簸后,竟觉头昏脑胀起来,胸间沉闷不已。
又不想扫了兴致,她便强压下异感,依然期待着周羡安要带她去做什么。
驶入东市地界,人潮汹涌起来,步履也渐渐缓下。
“侯爷,前面人太多了,我们过不去。”车夫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
周羡安推开窗瞅了一眼,车停在凌河边,离茶楼也不远,转而向白榆温声道:“我们下车走走吧。”
“好。”她翘首,伸出手由他牵着走上前舆。
“来。”
白榆看着他朝自己张开的双臂,脑中忽闪过一个身影。神思都在一瞬间愣住。她眨眨眼挥去那幻影的功夫,腰肢已被搂入怀中抱下了车。
“啊!”
失重感在斗篷挥舞间加重袭来更是叫她一惊,本能地就想推开脑中那具身体。
“星儿?”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对着那双布满担忧的眼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
“没...没事,许是今日坐太久了。”
周羡安与她十指紧扣,两个身影迈起,发尾、衣袍在灯火金虹中摇晃,沿着铺满彩灯的冰封水岸,双双挤入人潮里。
“柳公子,你走太快了。”
凌河边灯市口,一位华服少女踱着碎步追上前去。
不远处清长的男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少女上来便挽住了他的胳膊。
“柳公子,这边已经没什么人,再往那边都冷清了,我们去北边看看吧。”她指着对岸人流如织的套圈摊位。
“这东市,也没什么意思。”他只淡淡自语般回道。
少女略有些尴尬,看着他英俊的面庞缓声笑道:“是啊,主要是能和柳公子出来看看热闹。”
他面无什么情绪,却是肉眼可见的不怎么愿意照顾她。
“时间也不早了...”
“小心小心!”几个人搬着成捆的纸箱与两人擦身而过,男子眼疾手快将少女揽至身前。
少女伏在他身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心跳骤停,随即疾速砰动起来,无措地眨了眨眼,还在惊喜之际,一行人早已过身,她被一只大手抓住肩臂推开了。
心宛如在一瞬坠地,她稳住面色强扯起笑容,“他们搬的似是烟花,不知是不是还有一场呢。”
“程姑娘...”他想再次请辞,而身边少女仿佛没听见他的呼唤,又似是刻意回避,略过他超前走了几步,问方才经过的几人:“下官,你们这是官家的吗?
一个正摆弄着烟花筒的壮汉抬头看她,“噢,姑娘,我们是元安侯府的,还有不到半刻钟就放了。”
听见这话,身后男子仿若突然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敏感地上前来揪着问:“元安侯?在哪?”
“呃...这...”
“啊,我是侯爷的密友,只是没想如此巧合,求个偶遇罢了。”他面色温和下来,声音随之潮暖。
“这...我们都是些干活的,哪能知贵人的行踪,只是安排我们在这闹市少人处,想必就在市中罢。”
他眼睫微紧,手指攥起,眉梢跳动着望向高处那座茶馆。那里是皇城外视野最好的位置。
“柳公子,我们要留下来看吗?”少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我们...去延平茶馆,怎么样?”他压抑着稍有紊乱的气息。
她眼中立马闪过波光,“好啊!那里看烟火最合适了!”
他迈开步子,准备再次回到闹市去,却见远处桥上冲过来一个身影。那人双臂间打横抱着一个女人,步频慌乱,女人的裙摆也在忙慌间大幅摇曳。
他的眉心刹时蹙紧,踟蹰间,那男人已然抱着人从河畔高处的径道擦过了他的身边。
即使是一霎虚影,那张倚在男人怀中惨白却安然闭着眼的脸却仿佛印刻在他脑海。这身衣裳如此适合她,满头的华翠更是比他记忆中所有妆扮都衬明艳。
“侯爷!车来了!”
“快!即刻回府!”
“是!”
气息凝滞之际,几人已纷纷掩入马车里,跑马疾驰着离开了。
“白...”他张了张唇。
“柳公子?我们不去吗?”
被少女唤回思绪,男子更无耐心应对,“程姑娘,对不住了,我先送你回府吧,我突然想起父亲还找我有事。”
“啊...”少女虽失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吧。”
“柳公子,你还会来找我吗?”
少女立于程府门前,羞涩地回过身。
而男子只笑笑,便道别隐入了夜色中。
笑容僵在她脸上。她吐出口浊气,近日来,这一晚,太傅家公子对她毫无一丝兴趣,她又怎会感知不到自己一人的独角戏。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们都还有这个身份在,她便能站在他身边。
佳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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