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他打开殿门之时,贺景珩就放轻了脚步。
“沉姑娘还睡着。”小宫女低声说。
贺景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对周围的人示意安静。
门轻轻合上,他悄悄走到床边坐下。
白榆背对着他侧卧着,似乎睡得很香。
他只能勉强瞧见一点侧脸,还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嘴角不自觉勾起。
贺景珩凑近过去,想看看她的脸,却看见满目颤抖着的湿漉漉的睫羽。
他慌忙从她身下探过手去,将整个人翻过身来抱在怀里,才发现她脸下的枕巾早已湿了一大片。
而她泛红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水痕。
“怎么了?”贺景珩捧起她的脸焦急道。
白榆没有回应他,也不知是从何时醒来,又流了这么多泪的。
“来人!”
混乱的脚步声匆忙靠近。
“昨夜发生什么了?”贺景珩皱着眉质问。
“奴婢去叫值夜的来问问!”
小宫女急忙跑了出去。
“就一个晚上,你们都守不好吗!”
“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宫人们通通跪下。
贺景珩气极无语,又将目光转回白榆的脸上。
“不是他们的错。”她用极弱极弱的声音说,“让他们都出去吧。”
贺景珩叹了口气,将下面的都大发了走,无奈道:“你怎么谁都心疼。”
白榆缓缓睁开眼,和面上未干的水渍相比,眸中的泪光直晃眼。
“我做梦了。”
他温柔地“嗯”了一声,“梦见什么了?”
“我没有家。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仰视着他。
贺景珩眉间的温度凝结几许。
“你也是。”
本因以为她记起来了什么而生起的紧张在听见这一句充满依赖的嗔怪后消失无影,他微微笑起,“我不会的。”
半晌后,她又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别人?”
他再次俯下一点距离,“你看我这双眼睛,哪里还有别人的地儿。”
甚至都没有半刻的思考,实在让人怀疑不了。
白榆缓缓抬起手臂,绕过他的脖颈。而后尽力抬起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眼神中的浓情还未化开,就因为她这一意料之外的举动呆滞了片刻。
“星儿...”
“我们是谁,他们又是谁,我都不记得。但是我只有你了,你不能骗我。”
他激动地俯下身迫切地吻住她。
唇齿缠绵,没有去更深入的地方,但他已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他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摩挲着,“你是星儿,我是...”
贺景珩思考了一下,接道:“我是阿珩,我绝不负你。”
白榆的脸上还有刚浮起的不自然的红晕,闻言愣愣复述道:“阿珩...”
“诶。”他扬唇。
“阿珩。”她又唤了一遍。
“你叫沉星悬,马上就要成为阿珩的妻子了。”
“什...”
他又低下头重重落了一个吻。
“还想忍到我们成亲那天呢,既然你先勾我,那便不用再苦苦忍着了。”
“成亲?”
“本来想等到喜服做好送来再告诉你的,可我现在就等不及了。”
白榆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敲门声传来,随后是小宫女的声音:“昨夜守夜的到了。”
“进来伺候姑娘洗漱。”贺景珩朝门外道。
宫女领着两个值夜的进入,又进来一批端着洗漱用具的丫头。
贺景珩换了个方向坐着,正好能看见她垂着脸让宫女摆弄的样子,他的身前还跪着两个小家伙。
“说吧。”
“昨夜姑娘梦魇了,第一时间就去请了太医院,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姑娘已经安睡好了。昨晚的小宫女先出声。
贺景珩点点头,又意识到不对,问道:“'再回来的时候'是什么?”
小太监还没睡醒,逼自己强作精神答:“就是江大夫让我们两个去打西北角的山泉水回来烧开,他在这儿给姑娘安神。”
“山泉水?用来做什么?”贺景珩眯起眼睛。
“不知道具体是何用,我们拿烧开的回来凉了一会儿,她给姑娘全身擦了一遍。”
“就这?还需要大费周章跑去西北角打山泉?”他的语气中带上几丝愠意,让两人不敢再多说。
“是...是江大夫要的...”
贺景珩嘴角抽搐了一下,讥笑一声,“去跟太医院说一嘴,以后瀛华殿的活换一个人会干活来。”
“是。”
“还有,你们妄敢在姑娘面前非议其他的,”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贺景珩将人打发出去,看向刚刚洗完脸的白榆。
她不会平白无故问起自己是不是还有别人。
还有那个江演,从见他第一面起,可真是莫名其妙地让人在意。
水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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