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嫦啊，和小宴下次再来啊”
    李姨站在店门朝嫦熙挥手，背后是黄白交织的灯光，宛如在夜色中燃起的一盏孤灯。那盏昏黄的灯，曾点亮过她灰暗的童年。
    直到那昏黄的光与夜色融为一体，嫦熙才发现自己已经愣神许久，而江宴之只是静静地跟着她，对她的静默没有任何质询的意思。
    “舍不得？”江宴之知道嫦熙和李姨的关系并不是表面那样，只是店主和长期客户的关系。
    两人并肩走着，地上的影子靠近又分开。
    嫦熙注意到他担忧的视线，对他摇了摇头。
    她想，她只是该和李姨说声抱歉，毕竟……
    她利用了她。
    深蓝色的云层将月弯推出，月色打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影子彻底融为一体。嫦熙低头，看到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她两步快速上前，将江宴之落在身后，地上的影子一分为二。
    江宴之在发觉嫦熙加快步伐后，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脚步，正想着一两步追上她，可谁知她竟突然转过身，而后一脚踩在他倒映在地上的虚影，正中心脏，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那一刻，天光乍泄，穹顶上的月色也成了她的陪衬，只为装饰这个如昙花一般的女孩——
    看不清，摸不透，求不得，爱不能。
    江宴之胸口一窒，随即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像是和地上被女孩踩着的心脏有了神奇的通感。
    这一瞬间，他无比笃定，这个女孩，这个冷漠外表下包裹着一团岩浆的女孩，将会在今后无数个日夜，强势地侵略自己贫乏的梦境，燃烧他的欲望和灵魂。
    “簌簌——”
    突如其来的声打乱了此刻暧昧的氛围。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在寂静的小巷中听起来异常诡异。
    江宴之心下一凛，立刻戒备起来，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脱下外套上前把嫦熙裹得严严实实，尤其那令他心动的小脸。
    “江……”
    “嘘——”
    江宴之把她的脑袋按在胸膛，嘴唇隔着大衣在她耳畔出声。安静下来后，嫦熙也听到那急匆匆的脚步声。
    果然，不出一分钟，巷子的拐角处就出来了十多个中年男人，把他们包围在中间。男人们都穿着宽松的衣裤，却仍遮不住他们肥胖的身躯。他们脸上浮现出不寻常的红肿，浑身是酒气，一看就是喝高了。
    而其中一个，江宴之还有些眼熟，正是之前一直不怀好意看着嫦熙的男人！
    不是对家派来的打手，这一点让江宴之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认出那个男人时，心中那隐秘的暴虐又开始在心中缓缓发酵。
    “各位，有事吗？”
    江宴之的声音在幽暗的夜色中更显低沉，面对这么多人，他依旧从容淡定。
    他的紧紧地把嫦熙压在身前，一手抱住她的头，手指在她脑袋上安抚般地轻轻抚动。
    “喂，小兄弟，我们就是来和熟人叙叙旧罢了”
    领头的男人咧着一口黄牙吊儿郎当地嚷嚷，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抱歉，你认错人了”
    像这样的人，平常根本连他的面都不可能见到，跟何况与他打交道。
    “是，你一个贵公子不认识我们这些小人物应该的”
    男人当然知道江宴之看不起他们，这些有钱人，说好听点是高傲，说难听点，就是装腔作势！平常他可能也不会和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对着干，但今天可不一样……
    男人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向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细白的小腿在夜色下白得发光。
    “你不认识我们，她认识啊~”
    “诶，美女，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朱烟啊？”男人舔了舔唇，看起来猥琐至极，接着道：
    “不对，应该问……朱烟是不是你妈？”
    嫦熙没有理会，男人也不急，转头对江宴之“好心”地解释道：“兄弟，你知道朱烟是谁吗？那可是我们这一代有名的婊子……”
    眼睛咕噜一转，又看向了嫦熙，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这是你女朋友吧？今天我看她，越看越熟悉啊，回头一想，哎呦！这不就是朱烟年轻的时候吗！不不不，简直比她妈长得还好看，难怪以前她妈总是想把她买个好价钱”
    “不过当时啊，可没这么水嫩，有了男人果然就不一样了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后面的人都笑了起来，下流又低俗。
    江宴之感受到怀里的女人僵硬的身子，心中一沉，手臂收紧。
    “你们想要什么？”江宴之压下心中翻滚的戾气，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哎呀，我们多说了只是叙叙旧……”
    “多少钱？”江宴之打断他们的话。
    “诶，这这这……”男人和身后的一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放光的眼神，但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说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那就……”
    “闭嘴！”
    在江宴之说道钱的时候，嫦熙就已经忍耐不住了，直到听到男人这句话，顿时撤下身上的衣服，声音如寒冰。
    江宴之落后一步，女人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那群人面前。她神色冷冽，像利剑一般穿透众人，即便如此，也只是为她的昳丽的容颜更添一丝冷艳。
    “我与朱烟早就断绝了关系，想要什么找她！”意思就是，想在她身上捞金，想都别想！
    男人“啧啧”两声，说：“我后悔了”
    又补充到：“现在，老子不要钱了”
    他淫邪的眼睛在嫦熙身上像射线一样扫视着，嘿嘿一笑，说：“只要你像你妈一样，陪我们一晚，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
    “反正婊子生下来的，也是个小婊子，陪谁不是一样呢？”
    “嘿嘿嘿嘿”
    恶俗的笑声在狭窄的巷子回荡，嫦熙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出租屋，蜷缩在角落，被迫听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在那个女人身上发出野狗般的哼哧声。每次那些男人走之前，都会大声唾骂，而后走到她的门前，敲响，像恶鬼一样念道：小姑娘，好好学着啊。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哦，对了，她是在想——
    谁来救救她呢……
    那个懦弱无能的少女好像又从她身体内觉醒了，战战地发抖。下一瞬，她被裹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但并不冷，反而渗着阳光的温暖。她浑身发麻，像是丧失了听觉，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肉体撞击的声音，还有记忆中那男人的哀嚎声，等声音消失，风中又传来浓重的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贴近自己，她想伸手拿下头上的衣服，手指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别看”
    江宴之的声音有些怪，喑哑低沉，有些气喘，可是语气却异常温柔。
    “抱歉，”他说，“我原本想用文明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比如告他们敲诈勒索，送他们坐牢”
    “可是我发现，这样的方式，不适合禽兽，而我，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度”
    嫦熙有些茫然，“什么？”
    “好了，我承认……”江宴之低笑出声，胸膛震地嫦熙耳朵发麻，“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教训他们罢了”
    从一开始，他们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你，我就恨不得挖出他们的眼睛。毕竟，你是我在梦中也会克制自己欲望的女孩啊……
    嫦熙掀开一角，慢慢地露出一只眼睛，她看到了男人猩红的眼眶，和血迹斑斑的脸。而他背后，正躺着一群浑身是血的东西，要不是还发出痛苦的气声，都以为他们死了。
    嫦熙睁大了眼睛，这一幕刺激得她心跳加快。
    男人好似有些怕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侧过脸躲避她的视线。
    “你这是，干什么啊……”嫦熙喃喃到。
    “对不起，我……我……”江宴之有些无措，语无伦次，和以前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天差地别。
    “嫦熙，你害怕吗？”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几秒后，他不再躲避她的视线，直直地对她对视，眼底蕴着足以把她穿透的情感。
    “江宴之，你不介意吗？”
    不会介意我肮脏不堪的过去吗？
    嫦熙答非所问，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出口的声音微不可闻，像是在光和暗之中挣扎求生。
    “我只知道，有一个女孩，她叫嫦熙”江宴之一字一句说道，语气是那么认真，“而这个女孩，是我一见钟情的爱人”
    “她的不幸，她的苦难，只会让我更加心疼和庆幸”
    心疼她所受过的上伤，庆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求得一个靠近的机会。
    一见钟情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上帝把人一分为二，有些人兜兜转转，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而他很幸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
    他想，无论上帝是如何安排的，嫦熙就是他另一半的灵魂。一定是，必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