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往前,开始区域调查,不过初挽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并不太甘心,还存着希望。
当大家拿着蛇皮袋散开来各自做搜集调查工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在原来的那一块区域晃悠。
宋卫国看出来了:“你要不再去做做那边的收尾工作吧,不然我看你心神不宁的。”
初挽颔首:“好,我再去看看吧。”
进来一趟不容易,如果这次失败了,下次她再想参与其中,哪怕自己有钱不需要申请经费,也需要向新疆相关部门写调查申请报告,这些都是漫长而繁琐的过程,这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机会难得,她还想再看看。
这次,她详细地重新将之前的线索重新排查过,但是依然没什么收获。
过于炎热的天气以及这几天精力的透支,让她眼前有些恍惚,她抬头,望向远处,前方沙滩氤氲着一层变幻的雾气,因为那雾气,这戈壁滩又显现出扭曲的变形。
这让初挽想起海市蜃楼,想来海市蜃楼就是因为这个产生的。
她有些颓然地垂下眼睛,有那么一刻,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并不是一个她精通的领域,她想投机取巧,想提前让某个伟大出现在人们面前,不过看起来,并不容易。
想来科学的每一个进步都需要脚踏实地,伟大的发现就是要和人类捉迷藏。
就在她迈起无力的步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脚底下被什么咯了一下。
最开始,她并没在意,以为是碎瓦砾或者沙柳的根梗,不过当踏出两步后,她还是走回来,用胡杨木棍拨开沙子,于是她便看到一片陶瓷碎片。
尽管已经捡到了不少这种碎片,她还是拿着蛇皮编织袋,想把这片收进去。
那碎片埋在沙子中,很烫手,她用脚尖推着它,结果就在这么推着的时候,她一下子留意到上面的花纹。
一瞬间,她顾不得烫,拿着那陶瓷碎片,拂开上面的沙,仔细地看,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字,而且是汉字中的“王”!
初挽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她意识到了什么。
就是这里,一定是这里。
就在这一片沙漠之下,埋葬着那震惊世界的考古发现,也许他们的探方偏了一些,也许他们挖得还不够深。
初挽紧紧捏着那陶瓷碎片,直接飞奔过去找几个组员。
这个时候,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殆尽,她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对一片沙丘区域进行测量,那片沙丘上布满了残留的木屑。
他们见初挽兴奋地跑过来,也是疑惑。
初挽道:“你们看,这个陶罐上有一个王字,这是精绝国王的墓地!”
然而,她说完后,几个组员都木然地看着她。
初挽只好给他们解释,解释这个陶罐制作如何精良,这一定是王室的陪葬品,又解释那个时候的墓葬制度,这个“王”字并不是随便能刻上去的,这陶罐碎片下方,一定有精绝国王的墓地。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先开口的是组长张书远:“初挽,我理解,你肯定比我们更希望我们的挖掘工作能出成绩,但事实就是,这个陶罐碎片说明不了什么,过去几天,我们挖出来不少这种东西,那不是也没用?”
初挽听这话,环视过几个人,大家都有些逃避她的目光,或者微低下头,或者看向别处。
她便明白了。
大家也许之前也会犹豫要不要放弃那个已经啃不出滋味的骨头,但是当今天终于做了决定,打算放弃后,大家有了重新开始的希望,便不想再回头了。
这个时候,再想把他们拉回来,很难,很难,比昨晚要难。
宋卫国很不忍心:“初挽,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继续挖掘,继续探索,但是我们这次培训队的经费非常有限,我们必须在有限的经费内,争取多表现,这样才能通过实践考试,如果我们浪费这次机会,拿不到培训资格证书,那我们真的是白白浪费学校和教授给予的机会,也白白浪费这次培训的钱。”
初挽颔首,她眼神变得格外冷静:“你说的我明白,大家怎么想的,我也能理解。”
她后退了一步,道:“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其实随着我们的挖掘,我们见到的陶瓷碎片越来越多了。只不过这个判断非常主观,我不愿意用这个主观的判断来拖着大家给大家希望罢了。现在,我发现了这个陶瓷碎片上的字,我相信这是一个指引,这个指引告诉我,胜利就在前方。”
张书远见此,皱眉:“初挽,你醒醒,你理智点,咱们现在首要任务,不是非要发现什么,而是要完成我们的培训实践任务!”
初挽却道:“张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被海市蜃楼迷了眼睛,不想倒在距离绿洲一百米的沙漠中。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至于其中的代价,我能承担。”
她说完这话,几个男人都没声了。
沙漠的风吹起来,遮住了日头,大家在一片昏黄中怔怔地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初挽:“我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在理智地想把这件事做好,今晚回到营地,我会和莫老师提起来,我自己暂时单独行动,如果有什么问题,不会影响大家的成绩。”
说完,她拎着自己的工具包,便跑过去那片区域。
初挽重新测算后,决定沿着原来的河道继续往前,之前大家曾经几次来过这一块,不过前面散乱着杂草、木棒以及一些流沙,这让大家觉得这里毫无价值,由此放弃了。
她记得一位知名大考古学家曾经说过,考古这个活,你心里有什么,就能挖到什么。
她在这戈壁滩的热浪中,在海市蜃楼的扭曲视线中,开始清楚地意识到,她要的,就在前方那一片未被大家涉足过的区域。
她背着自己的挖掘工具,一步步地往前,在高低起伏的沙漠中前行,也就是走了十几分钟,她看到前面几段胡杨木,那些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被风沙侵蚀了,在沙漠里,这种胡杨木残段再常见不过了。
上次大家曾经经过这里,并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现在,初挽盯着那截胡杨木,心却狂跳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这截看似寻常的胡杨木,其实别有玄机。
她盯着那里看了一会,才僵硬地迈着步子,踩着松软的沙走过去,当她走近了,心几乎冲出天际。
这所谓的胡杨木,竟然是残破的胡杨木棺材!
已经从沙子中裸露出来,只裸露出一部分,一般人看到,只会以为是沙漠中常见的残木,毕竟走在沙漠中,经常会看到,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但这是胡杨木的棺材!
按照历史进程,这棺木应该是十年后发现,发现的时候,这棺木依然裸露着,也就是说,这胡杨木棺木会被风沙侵蚀十年,之后才以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发现!
初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进行观察,拿了挖掘工具,试探着拨开沙子,她便看到了一层带着花纹的毛毡毯,那毛毡毯很厚实,已经严重糟朽了。
从上面的痕迹看,这里曾经遭到风沙侵蚀,之后又被风沙所覆盖,而从风向看,自己之前发现的那陶瓷碎片就是顺着风沙被卷裹散开的。
初挽拿出自己的梅花相机,先按照流程进行了拍照和记录,之后,便想着去叫那些队员。
他们之前想放弃,是因为没发现,现在有了这样的重大发现,他们肯定愿意回来。
而哪怕是初步的挖掘工作,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处理好的,必须有队员的配合协助。
这时候,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喊声。
她爬上旁边的那处矮沙丘,看到宋卫国和张书远几个背着沉重的工具奔跑过来。
等几个人跑到跟前,他们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的工具行李,道:“初挽,我们也一起试试吧。”
宋卫国呼着气道:“我们刚才商量过了,首先我们是一个组织,我们内部应该进行民主讨论,现在,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既然发现了线索,不应该因为一时的落后就放弃,我打算弃暗投明,跟你一起开展挖掘工作。”
张书远道:“我也想过了,如果我们只是为了简单完成实践任务的话,祖国那么大,考古挖掘现场那么多,我们犯不着来这里。大家花着国家的经费进了戈壁滩,还不是想着能趁机做出一些工作,所以如果是为了得到资格证书而放弃可能的挖掘工作,那就逐末舍本了。”
其它两个也纷纷表态,大家是一个组,同进退!
初挽听到,顿时笑了:“那我们赶紧一起干吧,我已经找到了,找到了!我们的成绩已经在这里了!”
初挽一行人对这个墓地进行了初步的挖掘后,按照流程,分头行动,初挽和张书远在取到一些照片后,便过去向培训队莫老师过去做详细回报。
莫老师听到这个后,神情凝重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发现。
初挽旧话重提,说起这个考古发现的归属问题,莫老师马上警惕道:“这项考古工作,和中日调查队毫无关系,我现在马上陪你们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必要,我们立即发电报给基地,请他们派出专家支援。在这之前,我们要对这个发现进行保密。”
当下,莫老师马上陪着初挽过去了那处挖掘的墓地。
按照工作流程,他们已经对附近的风沙进行了清理,并搭建了简单的障碍物来遮挡日照,免得日照对文物造成破坏作用。
此时,棺材已经裸露,但是并没有打开,宋卫国几个留守在那里看管着,并做进一步的摄影和记录工作。
莫老师到底经验丰富,他看了墓地情况,并研究了初挽发掘的陶瓷后,神情激动复杂。
显然他作为考古研究所的主任,他明白这精绝古墓意味着什么。
数年的调查性工作,对尼雅遗址的熟悉成功,让他瞬间明白,在这片已经被英国人日本人甚至德国人洗劫过的遗址上,他们数年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
他皱眉,踱步,在长达几分钟的思考后,他终于道:“要去和黄教授商量下,私底下商量。”
初挽一听便明白了。
黄教授是京大教授,他在三十年代就曾经参与过中外合作的新疆考古调查项目,他比谁都明白在这片戈壁滩上古墓挖掘的价值。
所以莫老师要先和黄教授商量。
但是这种商量是私底下,所谓的私底下,也意味着,这件事和中日联合调查队没有关系。
旁边的张书远听到,微皱眉,道:“黄教授那里——”
他这么说的时候,带着几分没有说透的犹豫。
张书远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里面存在着一个非常微妙的情况。
这次黄教授深入尼雅遗址做考古研究工作,是和日本人合作的,日本人出了相当一部分经费,成果要和日本人共享。
他们培训班的调查研究是不需要分享的,莫老师要私底下联系黄教授,希望黄教授能在关键时刻拿一个主意。
这就意味着,要让黄教授出力,但是研究成果却不能算在黄教授头上了。
这对于黄教授这么一个热衷于新疆沙漠考古的专家来说,其实是有些苛刻和残忍了,很多考古专家也许埋首在田野里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发现,这么一个可能非常有价值的发现摆在他眼前,他要出谋划策,却不能得到研究成果。
初挽抿了抿唇,没说话,在这种事情上,她也没有发言余地。
莫老师在几秒的沉吟后,道:“我和黄教授相交二十年,我既然说找他,那我就有把握,我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张书远和初挽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莫老师径自出去了。
就在这天晚上中午,黄教授没吃午饭,和莫老师足足在营帐里聊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黄教授走出了营帐。
他走出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初挽,初挽冲他打了招呼。
黄教授望着初挽,笑着说:“好好干。”
只有三个字,之后他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初挽再次看到莫老师,便见莫老师变得底气十足,他马上下达了指令,要求几个组员看护好这一处墓地,而他已经迅速地向中国考古研究所以及新疆考古研究所发了电报,要求紧急支援。
他小声对初挽说:“黄教授说了,不惜一切代价,迅速请求支援,以新疆考古研究所为主体,对古墓进行挖掘。”
初挽听到这话,便明白了,黄教授放弃了和那座古墓挖掘相关的任何研究成果。
初挽从营帐出来,路过吉普车,遇到了夏成槐,夏成槐看到初挽竟然出现在这里,也是纳闷,笑了笑:“初挽同学,你们挖掘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初挽现在满心激动,不过那些激动全都压在心里,面上是没任何表情的。
八零之都别碍着我捡漏 第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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