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什么?
江雪萤脚步扎根在原地,突然被一阵强烈的后悔击中了。
或许她不应该来的。
池声,
柯小筱口中曾经那么骄傲的池声。或许不愿意被她看到那么狼狈的模样。
“为什么不说话。”
少年却转过脸来,正对着她。
暮风吹动了他额前过长的碎发,那双好看的眉眼终于彻彻底底暴露在了江雪萤面前。
琥珀色的虹膜包裹着疏冷的眼瞳,皮肤苍白得如同一只羊羔,下颌瘦削。
池声看上去镇静如昔,反而让江雪萤不敢轻易触碰。
她避开池声的视线,飞快地脱掉了外套,递给了池声。
她转到南城中学已有数月,天气转凉,已经是薄秋,她特地在校服外面多加了件长外套。
“这里风大,你先披上,别感冒了。”她没有问池声为什么没穿衣服,江雪萤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可这是目前她唯一能为他所做的事。
池声什么也没说,垂下眼睫接过了外套,眼睫对剪出暮色错落的光影。
但这明显还不够。
光着身子穿外套,看起来就像个变|态。
“你等一下。”江雪萤犹豫了一下,飞快地跑出了天台,冲出了校门,
心跳大得仿佛走廊内都能听见回音。
学校附近会有一些超市和服装店,因为靠近中学,价格都十分便宜,顾忌到池声家境,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价格,匆忙买了一套便宜的衣裤,一双棉拖鞋,抱着它们回到了天台。
“你先穿上。”像是怕池声拒绝,她一口气塞到了他怀里,转而走出了天台,掩上门。
轻轻说,“我不看你。”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把手转动的动静响起。
江雪萤一愣,转头看去。
少年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棉质t恤,灰色的运动裤,逆着夕阳站在门前。
“江雪萤。”池声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嗓音很淡,仿佛被风一吹就吹散了。
“谢了。”
“没关系。”江雪萤飞快摇了摇头,抿着唇角,把那句“你还好吗”的关心咽回了肚子里。
她想问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变化那么大。
她还想问许梨是怎么回事,说好的表白呢?
但她什么都没问。
其实许梨跟他之间的事不用问她也能猜出来。
柯小筱说,许梨以前是和方晓灵她们一起玩的。方晓灵那天拦住吴捷,一边看着池声一边说了什么。
这是个有计划,有预谋的陷阱。
她当然也没有问池声为什么会上天台。
他本性并不坏,或许是因为许梨曾经主动朝他抛出过橄榄枝,或许是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又可能他曾经对许梨有点儿好感也说不定。
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泡影。
她和池声并肩走在无人的校园里。
暮风从两人间掠过,惊扰了一地的斜阳。
然后在校门口分别。
临走前,池声叫住她,说钱到时候他会还她的。
又问她要了q.q。
江雪萤没有推辞,也没有瞒报,加起来八十六块钱,都是三十多块钱一件的便宜货。
等江雪萤回到家里的时候,q.q响了。
她正好收到了池声的红包转账。
八十六块钱整。
江雪萤放下撑着身子的胳膊,看着鲜红的红包。却有一股不安依然萦绕在她的心上。
她还是觉得池声离开前的状态让她有点儿在意,许梨的所作所为像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不安,江雪萤点开了池声的空间。
她想搜寻一些池声的信息来添补这种不安,可他的空间却上了锁。
“主人设置了权限,您可通过以下方式访问
申请权限”
就像是一道疏冷的,无形的大门,隔绝了她窥探他生活的脚步。
江雪萤合上了手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要上榜,所以稍微压一下字数,今天的量比较少_(:3」∠)_
——
第11章 西西弗
越过低矮的,杂乱无章的平房。
池声低垂着眼睫,脚步不停地继续跨过脚下的水洼和漂浮在水面上的垃圾,掠过一座座小吃店,“鑫福大排档”、“东北烧烤”、“光头炒菜”。
高低无序的招牌错落,红色的、蓝色的牌灯散发出昏暗的光芒。
头顶一角的天空被垂垂可危的晾衣绳切割成一块一块,松垮的、鲜艳的胸罩内裤在头顶招摇。
这是南城的一处城中村。
少年平静地走进弥漫着污水的小巷,来到一栋悬挂着“出租”招牌的小楼前,上了二楼,推开门。
池奶奶正佝偻着身躯在小小的厨房里炒菜。池声走上前,低着头很娴熟地接过了锅铲:“奶奶,我来。”
厨房里的油烟对老人而言的确太刺激,老太太之前还坚持,但身子确实站不住了,就捶了捶腰背没再推辞。
客厅小的几乎转身都困难,更别提还塞了一台老旧的冰箱、电视机、多余的空隙又填满了许多麻袋、废纸、废水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放学啦?”老太太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少年动作利落地翻炒着锅里的土豆丝:“嗯。”
“老师交代了点儿事,拖堂了。”
老人年纪大了,记性越发差,倒也没发现孙子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又说:“我看一直没等着,就想着先炒了个两个菜等你回来。”
这些活本来就是池声干的,少年轻易不让老太太进厨房。
池声把这一盘土豆丝装盘,继续炒了两个素菜,“不用,我回来炒,你腰不好。”
等做完这一切,这才走到拥挤的柜子前,从一大堆废纸画报中,拿出一瓶已经快见底的白酒,倒了一小杯,垂眸放在了空无一人的小桌前。
老太太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声声。”
只是没有问出口。
池家没破产前,老太太也是体体面面,温温和和的,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等到吃完了,才问:“今天作业多吗?”
池声把碗一收,“还行。”
老太太心疼孙子:“你放这儿吧,上了一天了,我来收拾。”
他端着碗碟往洗碗槽走,没给老太太忙活的机会:“不用,你歇着。我身上油烟味儿大,收拾完正好就去洗澡。”
等到把碗一一洗好,放到碗橱里,池声这才走进浴室去洗澡。
一盏昏黄的、裸露的灯泡在头顶摇坠,照得本就泛黄的瓷砖更显脏污。
他飞快地脱光了身上那件白t,镜子里倒映出少年苍白的裸|体,低垂着乌浓的长睫,面无表情。
洗手台前放着一把陈旧的弹-簧-刀,刀尖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尖锐的、冷厉的光。
其实,他这个时候的思绪也很混乱。
从傍晚许梨突然把他叫上天台、表白,再到方晓灵。吴捷他们突然出现,被扒光衣服,只剩下内裤,再到江雪萤的出现。
这一切好像就是在做梦,他置身于梦中,不知道在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池声平静地瞅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几眼,少年神情倒是依旧的冷倦。
然而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一直以来的状态远不如镜子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也不像在学校里表现得那么无谓。
就像是一根紧绷到了极致的橡皮筋,不知道哪天就断了。
刀尖贴着心口的位置滑过,低垂着的眼睫伴随着这一阵细微的凉意轻颤。
刀刃压下,松开。身体里面像藏了只怪兽,浑身上下堵得要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看过的一部经典科幻电影——《异形》
它就像电影里面那只破胸虫,叫嚣着想要破胸而出。
可它无计可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他找不到任何能让它破胸而出的办法。
他心上的塞勒涅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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