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
    原本嘈杂的会议厅反而安静了下来。
    为众人围簇在中间的徐老爷子一个头, 两个大，摊着双手道：“你们找我闹也没用，这是公司的决策, 我一个退休的老头能干什么？这能做主的，我也跟你们找来了, 你们一直跟我说没用啊。”
    徐老爷子用眼神示意他们去找对面的徐嘉清。
    其他人不怕徐老爷子，但都有点儿怕徐嘉清, 因为他是真的六亲不认, 什么晓之以情, 动之以情, 人情牌在他那里都不管用。
    更别谈道德绑架了。
    徐嘉清事不关己的盯着手机屏幕，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盯着徐老爷子，希望他替自己说说情。
    徐老爷子也看出大家对徐嘉清的忌惮, 清了清嗓子道：“阿清，你说句话啊。”
    徐嘉清收起手机抬起头：“说什么？九个主要业务部门重组，是经过集团合伙人和董事会一致通过的, 你们有合理的建议，应该拿到董事会来提, 而不是在工作日的晚上, 为难一个已经退休的老人家。”
    徐老爷子似乎觉得他的口吻过于公式化，假意瞪了他一眼道：“阿清, 集团的决定, 大家无权干预, 但是你也应该跟大家解释清楚一点儿, 此次集团内部变革的原因。”
    徐嘉清单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 垂着眼睑细想着老爷子的话, 而后调整着坐姿，妥协般的神了口气：“那大家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我来解释呢？”
    “小徐总，当年我们和你的爷爷一起创办了承天，如今你为了集团的生存，进行变革重组，我们也理解支持，但是这次的高层职务变动，未免太独断了吧。”一个比徐老爷子稍显年轻的老者端着架子开口道。
    自从徐嘉清接手承天开始，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在承天就没有过过一天轻松日子，从前一个项目，挣个几百万的回扣轻轻松松，而且大家都在捞，谁也不会谴责谁。
    可是徐嘉清来了就不一样了，一层一层进行职务调整，逐步削弱大家手里的权利，此次变革重组，九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分别建立董事会，实行在董事会领导下的ceo负责制，由承天集团实行全面控股处理。「1」
    每个集团都将独立经营，具备条件的业务集团和公司，都将由上市和独自融资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这些ceo都不由他们这群“皇亲国戚”担任，甚至将他们从重要的位置调整到了毫无“油水”的养老部门。
    完完全全将他们架空了。
    可是有“跳楼”那位的前车之鉴，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采用这种迂回战术，在背后说徐嘉清的不是，然而徐老爷子完全不为所动，甚至直接把徐嘉清叫来了。
    大家也很难受。
    徐嘉清面对老者的指控，只是淡淡一笑，谦逊有礼的回道：“九叔公，做生意不是办慈善，对比承天这几年的财务报表，我们一直都在一个持续下跌的状态，只有去年才稍有回升的趋势。”
    “你的意思就是，你接手承天以后，承天的财务才开始回升？”老者发出一声冷哼道。
    徐嘉清唇角微扬：“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事实的确如此。你们可能也对我误解，承天不是我一个人的承天，我至今为止想做的，就是在时代日新月异的今天，依然能让承天始终能保持在原地，不被时代的洪流所淘汰。当然，这是依附在承天之上的各位是理解不了的。”
    依附这个词很微妙。
    甚至十分委婉。
    “大家虽然对此次变革各有看法，但是美股盘前短线的拉升涨超百分之五，也是事实。”徐嘉清双腿交叠，心平气和的凝视着面前众人道：“做生意不是谈感情，情绪和看法在事实面前，一文不值。我和董事会都一致认为一个情绪化的人是无法为集团作出重大决策的，这也是没有选择各位原因，可以理解了吗？“
    整个会议厅鸦雀无声。
    大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徐嘉清算计了。
    从他们决定进入徐家找老爷子叫屈的那一刻，就已经说明了他们是一个罔顾事实，受情绪驱使的人。
    那么徐嘉清和董事会没有选择他们也是无可厚非。
    见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徐嘉清淡淡一笑，“看来大家已经理解了，那就这样吧。”
    众人面面相觑。
    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纷纷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
    徐嘉清谦和的起身，彬彬有礼的将大家送到了会议厅门口。
    徐老爷子眉头紧皱的凝视着众人的背影：“你说，他们下次又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你？”
    徐嘉清眯着眼睛，“不管他们想出什么方法，除了把棋盘掀了，其他的都没用。”
    徐老爷子望着他那张笑盈盈的脸，后知后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指着他道：“你这个人真可怕。”
    “还是你教的好。”他唇角的笑容不变。
    **
    苏启颜和江星野直播间的弹幕完全乱了。
    小白见势头不妙，立刻和苏启颜划清了界限，找借口关闭了直播间。
    苏启颜也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本来以为宋璐不敢在镜头面前说这些，毕竟还是得罪人的事，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宋璐居然能在完全没有提到对方名字的情况，用江云知的嘴和网友的想象就把她给“锤”了。
    “宋璐！”苏启颜是真的动怒了，“你要是真的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把对方的名字说什么？你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抹黑我有什么意思？像我也可以说，你和谁谁谁不清不楚，然后让我的朋友说一些有的没的，这种模式套在谁身上都适用。”
    苏启颜的粉丝纷纷在直播间附和：「对啊对啊，她这种方式就是欺负人了吧？造女生黄谣真的很恶心。」
    「哎哟，真会给自己立人设，苏苏不生气！咱们告她！」
    宋璐听着她一口一个“宋璐”，吓得眼睛都大了，暗暗指着旁边的江云知道：“哎哟喂，你一直叫我的名字干什么？话又不是我说的。”
    苏启颜也不是蠢货，绝口不提江云知，在她看来，江云知至今为止都算是她的潜在客户，只要对方还有好感。
    这件事就尚有周旋的余地。
    男人嘛，撒撒娇，哄两句，就过去了。
    彼时，江云知在宋璐的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自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微信里也全部都是来吃瓜的。
    可见八卦是人的本能。
    哪怕明知有镜头对着自己，也根本忍不住。
    他深深的看了宋璐的一眼，不知何时起，那双不谙世事的眉眼间，隐隐生出了徐嘉清的影子，
    狡黠又甜美。
    极具欺骗性。
    他拿着手机往别处走去，电视里的节目也播放完毕了，宋璐神清气爽的下了直播，同观众们说了再见。
    江星野哑口无言的看着她。
    她好可怕。
    这一波操作简直堪称完美。
    宋璐双手叉腰的站起身，环视着四周道：“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吧？”
    江星野回过神来，“等一下，我抽一个上城的粉丝，来住这个酒店。”
    “随便。”宋璐回头望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周蕊，“走吧，蕊蕊，去我家住。”
    江星野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在旁边打电话的江星野，收起自己的直播设备，紧紧搂着宋璐的手臂道：“姐，我也去。”
    “你去……”宋璐下意识就想反驳。
    江星野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警惕的说道：“别让我哥听到了。”
    宋璐后知后觉想起之前挑拨的事，默默加快了脚步。
    三个人一路小跑着出了酒店。
    一上了车就都克制不住的狂笑。
    江星野说：“你看见我哥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估计今天晚上睡觉都要后悔，自己就不该多嘴说那一句。”
    “夸苏启颜的代价太大了。”周蕊心领神会的附和道。
    “不，我觉得他应该在后悔自己就不该来。”宋璐答道。
    三个人笑够了。
    江星野的车也到了程家，宋璐将两人安排在隔壁的两间客房以后，便迫不及待拨通了徐嘉清的电话。
    响了几遍都不见应答。
    宋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估计已经睡了吧，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徐嘉清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立刻接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回道：“喂！”
    徐嘉清一听她的声音，淡漠的眼底便染上了一丝温情，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道：“喂。”
    余音绵长，透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你知道我今天干了件大事吗？”宋璐激动的不得了，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绘声绘色的讲着直播间发生的事，“你没看见苏启颜当时那个表情，真的笑死我了。”
    徐嘉清单手靠在大理石的护栏上，凝视着远处明亮璀璨的夜景，没有说话。
    宋璐过了很久才察觉到他的沉默，兴高采烈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试探着喊道：“徐嘉清？”
    “恩？”徐嘉清回道。
    她小心翼翼的确定道：“你在听吗？”
    徐嘉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问道：“你怎么从来没叫过我哥哥？”
    宋璐：“……”
    “恩？”徐嘉清追问道。
    “你看到了？”宋璐让江云知露脸的那一刻，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一刻，但一直都怀着侥幸心理，觉得他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会计较：“那你应该听出来了，我当时都是权宜之计吧？”
    徐嘉清浅色的瞳仁微微转动，没有说话。
    “徐嘉清？”宋璐看不到他的表情，有点儿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原本激动的声音也渐渐变得不确定起来：“我那都是为了利用他。”
    “那你怎么不利用利用我？”
    宋璐：“……”
    这么上赶着让人利用的，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徐嘉清，你不要跟我无理取闹。”宋璐板着脸道。
    徐嘉清听而不闻，微微眯着的眼睛，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落寞。
    宋璐默默骂了一句“狗男人，真是不放过任何趁火打劫的机会”但嘴上还是乖乖喊了一声：“哥哥？”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能听见无尽的风声吹拂。
    显然并不满意。
    好像是在嫌她喊得不够甜。
    宋璐不得不耐着性子，拖长长着尾音，又喊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