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刚走,老头拿出一块木头准备雕刻梁回铮的雏形,他做这行三十年,一眼便记住了贵人所指那位公子的特征。
剑眉星目挺鼻,唇如花瓣,下巴上有两颗堪称娇艳的红痣。
宽肩,窄腰,长腿,胸口那边还鼓鼓囊囊的。
他刚要下刀,耳边就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她让你雕刚才那个男的?”
老头抬头,刹那愣住。
今儿个他的小摊都来的哪路神仙?
来者有一张极其俊美的脸,骨架宽大,身量修长,一身黑袍笼银纱,掩不住空空荡荡的瘦弱。
同样彰示着病态的便是他未束起的发,虽黑得极亮,但细细一看,便能发觉内里藏着不少的白丝。
“是吗?”他抚着秋露先前碰过的木兔子,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一直轻柔,又潜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黑袍人身边的侍卫直接将手中略略出鞘的刀压上了那小小的摊子,老头额角流汗,声音直颤,“……是,是让小老刻那位公子。”
“公子?”他佯做讶异的捂住嘴,随即眼中覆上几分难以察觉的阴翳,“是呀,是公子,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让你刻那位公子呢?”
“这个…小老确实不知,或许,那位公子是刚才那位小姐…中意的郎君吧。”
小羽额角一跳,只觉得这老头丁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真不会说话。
主子这几天怪怪的,明明根本不懂文人墨客那套,偏提着笔,一遍又一遍练火、路、禾、雨四个字,读书的时候还要圈下什么“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他也是趁主子睡着整理那些凌乱的纸张时,才从那荒唐的字里行间看出两个别扭的秋露二字来。
他一度欲言又止,而曲颂今说,“小羽,我这是中了药,被那个妖女惑了心智而已,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好吧,既然是被惑了心智,那就在家以笔寄情好了,偏生出来乱窜,乱蹿了偶遇秋家小姐忙不迭冲上去再看到易王身边那侍卫时又急急停住,神色莫名,待二人走了又急急来到那摊位上,把摊主老头问得诚惶诚恐。
小羽作为属下,知道在内心如此非议自己的主子实属不该,但那老头的回答,必然是主子不想听的。
于是,小羽低喝一声,“胡说八道什么!”
老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锉刀都快要掉在地上,他放下来东西起身想下跪,曲颂今就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这样,你先给我雕一个,待雕好了,和你手上这个一同送到城南秋府去。”
“不知道大人要小老刻什么?”
曲颂今眉宇一扬,一扫沉疴病色显出几分恣意风流,他哼笑一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关于秋露为什么要给梁回铮刻木雕,这实属指谁谁来。
若真如那雕木老头所言,那因纵马而阴差阳错被打伤的母子三人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那么,在很早之前,秋家便被人以秋乐为突破点开始算计了。
现在有人盯着秋家,自然也会留意她为什么在城东大道的某一处摊位上逗留那么久,空手而归自然惹人生疑,木雕便是交易物证。她不愿意留自己的木雕,便指了身后,身后若是冷玉、初蕊、秋乐甚至是赵驰锐,她都会指,与梁回铮本身没什么关系。
但无心之举,倒让两个人都上了心。
回到秋府,秋露还未下马,便看到秋雳大步流星的从里面出来,他边走边说,“初五瑞王和七皇子路过演兵场,正好是出城的路,他们去了青云观烧香净心,现在还没有回来,我调了案察令去青云观当场调查,第二队兵和其余人的审问让赵驰锐负责,府里的事,你先顾着。”
“这么突然?”秋露勒住雪印,十分惊讶。
“一点也不突然,”秋雳冷笑,刚毅的面庞满是寒霜,“这桩案子后面的人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他们知道我们调查必须时间,也知道这时间内二位涉及案情的殿下恰在京郊闭关,调查皇室成员必须案件主责人亲自前往,他们此时调我离开京城,是想做什么?”
秋露跃下马,听其言,顿生寒意,先前城东纵马险被言官弹劾,后卷入江湖、官场、皇室交相错印扑朔迷离的刑事案件,薛荷一句的话忽然炸在耳边。
也有一种可能,杀孙岩的原因和他本人无关,这是奔着他背后去的?
当时她只是以为此案针对孙岩背后的太子,而太子党又搅混水反扑瑞王。
如今才觉,一切种种,都是冲着他们秋家来的。
“你素来心细,在京中多替兄长注意一些。”
秋露的脑袋混乱,尚未理清楚一切,秋雳交待一声便要策马离去,她声音哽在喉咙里叫不出来,只有冲过去勒住那骏马的缰绳。
骏马扬蹄收不住,生生把人拖出去几步,秋雳一声惊呼,随之奔过来的,还有梁回铮。
“既知道幕后之人有意如此,你竟然还只身前往青云观,我明敌暗,前途便是一切未知的刀山火海,我又怎么敢放心让兄长一个人前去?”秋露平息气喘,抬头望向秋雳,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有爹爹坐镇,阿乐也不是不断大是大非之人,京中你放心。青云观,我同兄长一起去,我在那里生活了数年,对那儿了如指掌,定能帮你。”
她转头,强忍痛意对梁回铮牵起一个笑容,“还麻烦梁侍卫一并前往,协助调查。”
第一个世界(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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