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生将她抱到车上。
女孩的身体轻飘飘如一片鸭绒,哭的累了,被放到车座上时,颈子都是粉的。
杜牧生的语气是罕见的柔和:“先去买个东西吧。”
陈瑶双腿蜷在座椅上,手里攥着揉皱的纸巾,低垂着眼,声音沙沙的:“谢谢你。”
杜牧生目视前方:“不用。”
他猜测陈瑶这样大哭或许是因为家庭,他们这个年纪才没那么多烦恼,每日只围着三样事,父母、学习、恋爱,可每一样事只要偏离了轨道,对于他们来说那便是塌天的事故。陈瑶的妈妈在他家伺候他爸,那出问题的大概率是她爸爸。
车子行驶之时,路边光影交错,旁边的人呼吸轻微,看起来那么脆弱,杜牧生没说出他的猜测,他看着马路上昏黄的灯光,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他刚上小学的那年,他妈妈顾轻颜就大病过一场。
那时正是父亲事业的上升期,妈妈生了病无法再帮他了,他便整日整日的不回家。
记忆里的妈妈总是强势又温柔的,她柔腻素净,纤尘不染,似乎连脚底都粘不上一点脏污。
可她那时整日的缠绵病榻,整个人凹陷下去,没了往日的神采,平添了许多的郁气。似乎只有他陪伴在侧时,她才会弯一弯唇角。于是他总是在妈妈的卧房里玩耍,他的小汽车,小飞机在深色的地毯上堆了满地。
一天夜里,他睡不着,于是抱着枕头推开了妈妈的房门,一开门便被满室的夜风吹了个趔趄,房间里几乎整墙的玻璃窗大开着,夜风卷着窗帘呼啦呼啦,顾轻颜半躺在床上,偏头对着窗外一动不动。
月光落在她身上,洒下冷灰色的影子,杜牧生什么都不懂,他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凑到出神的顾轻颜身旁,大叫着吓她:“妈妈!”
顾轻颜果然一抖,一把将他抱住:“小坏蛋,半夜不睡跑来干嘛?”
杜牧生咯咯的笑,顾轻颜身上很凉,胳膊圈着他,周围的皮肤都起了细小的疙瘩,可他还是笑着依偎在妈妈怀里,用软糯的声音反问:“妈妈不睡觉在干嘛?”
顾轻颜笑容滞了一下,随即用手勾了勾他的鼻尖:“坏小子,还学会反问妈妈了?”
“妈妈是不是在等爸爸回家?妈妈一定是想爸爸了。”
顾轻颜笑得有些落寞,捏了捏他的小脸:“你个小机灵鬼儿。”
“我也想爸爸了。”杜牧生眼睛转了转,“我去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回来陪我们!”
说着挣脱顾轻颜的怀抱,赤着脚就往外跑。
他跑到书房,拿着里面的座机,嗒嗒嗒的按了几个号码,电话就拨了出去。嘟嘟声持续了好久,直到他以为又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时的杜牧生不懂这些,他天真的跟女人说:“阿姨,我爸爸在吗?”
那头的声音消失了几秒,随即那女人的声音又传来:“哦,原来是小生啊,你爸爸在忙,你有什么事呀?”
“嗯……麻烦阿姨告诉爸爸,让他快点回家,妈妈生病了,如果爸爸回来,妈妈肯定很快就好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你爸爸很忙,”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生病了要去找医生,医生才能治好病。”
“可妈妈想爸爸了……”
“你爸回不去,”女人似乎烦了,她干脆利落的拒绝,“如果非要等你爸回去,那她就等着吧,你爸回去她就能好?哼,可别病死了。”
小小的杜牧生听到死这个字眼,吓傻了,他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对一个七岁的小孩说这样恶毒诅咒,他单纯的相信女人的话,以为妈妈真的会死,妈妈如果一直等着爸爸就会病死。
巨大的恐惧慑住了他,电话听筒掉在地上,他坐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悄然无息的落泪。
直到顾轻颜发觉不对,找到他,她跪在杜牧生面前,平时一丝不苟的衣服凌乱,她摸着他小小的脊背,一个劲问他:“小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杜牧生仰头看着她,小小的身体一噎一噎,喉咙哽咽着喘不上气,他脸憋的发紫,如同幼兽低鸣一般,呜呜咽咽。顾轻颜慌张的顺他的胸膛,拍他的脊背,可他就是不出声,直到顾轻颜把他抱在怀里,声泪俱下的哄他:“哭出来小生,你哭出来!”
他才哇的一声,声如泄洪,将所有的惊慌与恐惧一齐顺着泪水流了出来。
事后他边哭边说,将所有事一股脑倾泻而出,他求着妈妈别在等爸爸了,他不想让妈妈死,他让妈妈去看医生,赶紧好起来好送他去上学。
顾轻颜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哭累了,睡在她怀里。
后来顾轻颜再也没有对着窗子发过呆,她脱离了杜氏集团,收购了一家经营不善的化妆品公司,一个人从头做起,别人都说她很成功,只有杜牧生看见,她眼里若有若无的忧愁。
那个总是问他想不想要弟弟妹妹的妈妈,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她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
车子在临时车位停下,杜牧生敛了情绪,下车在便利店买了一杯热饮。
他将热饮递给陈瑶:“哭的嗓子干了吧,润润嗓。”
陈瑶接过去,小心翼翼的道谢,杜牧生看了她一眼:“不回家吗?”
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陈瑶垂眼看着杯口荡起的阵阵涟漪,语气艰涩:“不回。”
“巧了,我也不想回家。”
杜牧生心里涩然,面上却浮着笑:“带你去个地方。”
他踩下油门,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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