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着他的回答,珍娘不禁自问,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给自己什么答案?是告诉她,不,他不爱她但至少相信她的为人,事情的发生全是一场误会;还是,是的,他就是认定她刘珍娘是个善妒狠毒的妇人,全无顾念所妒之人腹中怀有个纤弱无辜的孩儿,竟敢忿而买兇杀人?
本就不激怒的思绪渐趋凝滞,原本多少还有所猜想的意念竟也慢慢失去思考的能力与欲望。
是也不是,如何与不如何,一切,也就是这样了吧,反正,她一心爱着的他也不在意……她这样想着,也渐渐什么都不再想了,只是任由跪在地上的自己全然放空。
碰地一声,衙中惊堂再起。
「刘氏珍娘,你还有什么想说想问的?还是你也别再挣扎了,痛痛快快的认罪,省了本官的麻烦,本官尚可因你刘家由来行善,积德乡里对你从轻量刑……」
『爹娘……』
话到此处,长跪于地的刘珍娘驀然醒觉。
她眸色定定,缓慢而优雅的回过脸,看向堂上,神情恢復她名门千金一向的寧定与骄傲。
「不,关于此案我再没什么好说,县太爷依你想判的判就是了。」
珍娘此语一出,衙内衙外莫不为此一惊。
而在她身后的伍书德更是瞠目。
『她……真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言词吗?』
眼望着珍娘的背影,他怔怔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珍娘倏地昂然挺腰,自地上拔身站起。
「大胆罪妇,你这是在做什么!」
珍娘的突来之举引来县太爷稍嫌激动的反应。
也无怪乎县老爷对珍娘任何细微的举止略微敏感了。
三日前听到衙役稟告伍府发生买兇杀人的命案时身为县府老爷的他便已暗自觉得不妙;毕竟伍府是县城中有名的书香门第,府中发生命案,自然会成为城中百姓瞩目的焦点。而在确知遭受杀害的恰恰好是伍书德怀有身孕的侍妾时,县老爷更加确定命案肯定是要闹得县城里外皆知。若是他稍有处理不当定是会让人在背后说话。
光是这两点就已让他头疼万分,哪知紧接而来的,竟是衙役根据府中ㄚ头陈述所拘捕回来的兇犯,居然呈证出他是接受了伍家少夫人的指示,这才进到伍宅中杀害伍府卓氏,酿下憾事。
事发至今短短三天,案情演变的况态却已让他这个堂堂大老爷甚感案件如烫手山芋,棘手难碰了。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幕后指使者是她──刘珍娘。
刘家可是县里财势独大的富贾啊!县城中多少商贩买卖是靠着他们刘家才得以顺利进行!何况每每遇上城中需要发动善行时,刘珍娘的双亲也从无二话,领头捐钱发粮。刘家在县城中的地位那是独一无二的,凡人只想与他家交好,谁会愿意和他们有所衝突见恶?
可偏生眼下这事却是避无可避,非得给丧家与城里百姓有所交待,这可让他这自詡为青天大老爷的县太爷好生为难啊!
就不说是否会因此案与刘府交恶,单想他在朝为官,他也想当个为人称道的青天大老爷,哪能为了如此案件而坏了他当官的好名声?
名声与善缘,此刻看来是难以两全。他虽有私心想为刘珍娘减免些罪责,但人证俱在,虽无物证相佐,全无其它人物可为她刘珍娘说项,却也无可奈何。
既是如此,他还不如两害相衡取其轻。
他罩不了刘珍娘,至少要撑起自己的好名气!
堂上县太爷心中正有了抉择,本想就此做出判断,不想这时在人潮拥挤的衙门口却传来一声嘶吼。
「不公平!县太爷你不公平!」
县太爷闻言怒眉。
「是谁!堂下何人胆敢辱言本官!」
一句女声哀伤的嘶喊引来衙门内外千万隻眼的瞩目,亦连冷淡的珍娘也忍不住微微侧眸,随即唇齿间弹起一声轻喃。
「啊,是绿儿……」
捌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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