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和枪械,也没有多少落在北项人手里。
可李显达却被脱目罕那的箭,射了个对穿。
迎接大军凯旋的仪仗,设在德胜门外,等到李显达的马车一到,皇帝赶紧登上车去看他。
李显达还在昏睡之中,发着高烧,皇帝赶紧让马车先进城了。
御医们会诊了七八天,总算让他脱离了危险,一听说李显达醒了,皇帝就赶紧上句邑侯府中看望他。
李显达面色苍白,裹着伤口的布巾外边还有血迹,靠在床边脸色苍白,精神却还不错,看皇帝进来,赶紧把药喝完了,还摸了摸丫鬟的小手。
“皇上,现在跪不下去,改日再给您补上。”
皇帝笑着说,“将军免礼,”又说,“现在不是少将军,该是朕的大将军了。”
两人想起当日在文华殿中约定的情形。
李显达就说,“还是皇上攒钱攒得好,”皇帝说,“不是朕,是何尚书,还是六部九卿,满朝文武,全国百姓……”
李显达连连点头,表示承认这是集体的功劳,大家都辛苦了。
于是又相视一笑。
皇帝眉间带着些忧色,问他,“你身体究竟如何?”
他问过太医们,院判说,当下伤不到性命,只是往后或许寿数有亏。原本李显达的身体,能活一百岁,现在恐怕要打个五折。
偏他还说,“臣好得很,还等皇上封臣个王侯爵位,当时候臣的儿子问起来,也有话说不是……”
他说的仍是当年的话,一味给皇帝逗趣,扯得伤口又崩开了些,虽龇牙咧嘴,还是故作欢快模样。
皇帝就流下泪来。
李显达慌了,他起不得身,忙说,“您别……”赶紧屏退左右,只留下皇帝和自己两个人,才又柔声说,“您别哭啊,不是赢了吗,再说脱目罕那,被我一枪扎进去,回去三天就死了。”
皇帝被他说得,原本愁苦的面容,破颜一笑。
李显达又说,“臣把他们的营地寨子,粮食草料,全都烧得一干二净,把他们往北赶了几千里,一百年都别再回来了。”
皇帝愣住了。
原来书里说北项四十年不敢再来进犯,是这么做到的。
可如果谢靖知道了,未免会觉得此举不够仁德,李显达又太过心狠手辣。
毕竟这时候把那些人往北边赶,天气越来越冷,几乎是没有活路的。
李显达从他的表情里,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屑一顾地撇撇嘴,
“皇上,那些人,和牲畜也差不了多少,得狠命打,打得疼了才会服你。”
这个……皇帝还是不敢苟同的,正想说什么,李显达又说,
“他谢九升,成天讲究那些华而不实的大道理。若他真是算无遗策,如何算不到您的心呢?”
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可也收不回去。
皇帝又哭起来,之前只是无声落泪,这回一开始是小声呜咽,后面就变成难以抑制的号泣,李显达劝了两句没法,只得把皇帝拉到自己床沿坐着。
“哭吧,哭吧,别人也不让您这么哭,是不?”李显达替皇帝揉揉后背,让他别背过气去,“放心,出了这个门,今天的事,谁都不知道。”
谢靖骑着马,也到了句邑侯府门口,远远看见皇帝的仪仗车马,沉吟片刻,便调转头去。
大胜还朝,论功行赏。
第一个自然是李显达,他往廷前走了几步,就有些喘,额上渗出汗珠,可见还没全好。
兴高采烈受封了宣威将军,又得了世袭罔替的武威侯,心想皇帝真是知情知趣,以后不怕没有东西跟自己儿子夸口了。
兵部罗维敏,加封太子少保,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周斟听着咂咂嘴,心想,“太子在哪儿呢。”
六部其余人,各有加官及封赏,张洮何烨,加了太师太傅,谢靖此次,未能入阁,便有人揣测,传说谢靖得罪了卢公公,失了圣心,恐怕是真的。
朝中上下,凡是为对北项之战做了工作的,全都得到了奖赏,一时间人人喜笑颜开,人人都念着皇帝和李显达的好处。
便是当日说要治李显达“贻误战机”的沈仲忆,也跑到他面前,诚心诚意地道歉和道贺。
李显达浑不在意,只说下回科长咱们一起喝酒,心里却想,老子的韬略谋断,岂是你一个小小言官可以揣测的。不过沈仲忆这人,还算坦荡,叫他不介意和他喝一场。
一时间,宣威将军李显达成了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手握军功,圣眷正隆,在京城的权势排行榜上,上升势头十分迅猛。
这就叫卢公公非常不开心。
不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去摸这个老虎屁股,实在是情势逼人,不得不警觉起来。
李显达这人,才好了些,就忍不住肚子里的酒虫勾他,又怪谢靖上门看他时不带酒,就拉着最近传说“失了圣心”的谢大人,上了太白邀月楼。
在二楼雅座,望京华飘雪,喝一口温着的三月春,实在是妙不可言。
谢靖却没李显达这么好兴致。
打仗的事儿一了结,工作重心就转向了,比方说何烨,就得忙着想法子怎么多种地,多养蚕,多收税,多挣钱,张洮要考虑下一年度地方官京察工作如何开展,胡成定准备亲自赴福建看看闽东铸造所,周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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