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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万嬷嬷见沈荣华很坚持,又说得合情合理,她也找不出强硬拒绝的理由。她看了看黄公公,见黄公公冲她点头,她为难一笑,把沈荣华主仆带进揽月庵后面的花厅。小尼姑送来茶果点心,万嬷嬷和黄公公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就都离开了。
    虫七和他的手下以及车夫不能进揽月庵,就到虫七等人的住所去了。花厅里就剩了沈荣华和初霜、鹂语,还有两个婆子。时候不早,已过了揽月庵传晚膳的时间,她们主仆几人也不客气,边低声说话边享用茶果点心。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山野的天早已黑透,而揽月庵内则灯火通明。
    沈荣华见黄公公从花厅门口经过,拦住他问:“宫嬷嬷还没回来吗?”
    黄公公摇头,笑了笑,说:“可能大长公主让宫嬷嬷给你传的话不是要紧话,不必马上传到。她今晚不用伺候大长公主回京城,留宿在篱园也说不准。”
    “知道了,多谢公公。”沈荣华很失望,她很想知道大长公主让宫嬷嬷给她传的话,可她既然来了揽月庵,就不想连大长公主的面都没见到就回去。
    “不用客气。”黄公公看她们主仆很下货,又让人给她们添了茶点果品。
    沈荣华无精打采靠坐在软椅上,外面静悄悄的,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沙漏的声响传来,她看到亥时将近,一下子站起来,初霜几人也打起了精神。
    “沈二姑娘,大长公主醒了。”万嬷嬷进到花厅,又说:“老身禀报了沈二姑娘要求见之事,大长公主让老身带你过去,你记住,别耽误的时间太长。”
    “小女明白,多谢嬷嬷。”
    万嬷嬷只允许沈荣华一人去见大长公主,下人全部留在花厅内等候。沈荣华冲初霜点了点头,就跟着万嬷嬷去了大长公主起居的正院。通传之后,万嬷嬷直接带沈荣华去了大长公主卧房外面的小花厅。大长公主一身便装从卧房出来,坐到主座上,冲沈荣华笑了笑,没等沈荣华行礼,就直接免了她行礼问安。
    沈荣华也是利落之人,她先向大长公主道了谢,又三言两语简述了大长公主派人送锦盒之事,并把万雪莹的书信呈上,“请大长公主过目。”
    大长公主接过书信,并没有马上打开,她微微一笑,说:“带子母锁的锦盒不易打开,要开母锁,连本宫也要研究一番。本宫马上要回京城,不能安心研究打开母锁的要诀,就先让人把锦盒给你送去了。本宫想着从京城回来再把开母锁的要诀告诉你,没想到你竟然打开了母锁,又是你祖父帮的忙吧?”
    “小女惭愧。”沈荣华赶紧低下头,没直接回答不是,就等于默认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圣勇大长公主是手眼通天之人,暗卫、眼线、暗桩遍布五湖四海,篱园本是大长公主的产业,能没有吗?白泷玛不但在篱园祠堂装神弄鬼当老太爷,还从揽月庵人偷走了两把剑,大长公主能不知道吗?只是不揭穿他们罢了。
    “惭愧?呵呵,不必。”大长公主短短几个字就安定了沈荣华的心,她打开万雪莹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长长叹了口气,说:“本宫该惭愧才是。”
    “小女不敢,小女只是……”沈荣华本想向大长公主求证万雪莹书信中写到的事是不是真的,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外祖母,但她也不愿意相信林阁老真给沈阁老留下了家财清单,而沈阁老这些年从未跟她提起过。可话到嘴边,她竟然觉得问个问题不管答案如何,都显得苍白无力,都让她难过至极。
    “只是什么?”
    沈荣华吸了口气,说:“子锁没有钥匙不能打开,小女求见大长公主是想问小女的外祖母当年可能给大长公主留下钥匙,若有,小女冒昧求借。”
    “你这孩子不是很聪明吗?万夫人要是有钥匙留下,本宫还用你专程来求借吗?”大长公主停顿片刻,又说:“万夫人知道本宫不管要开哪一把锁,只需一句话就行,根本不用钥匙,因为天下造锁大师曾是本宫的暗卫。天下没有他打不开的锁,也没有他造不出的锁,这个锦盒就是他做好送给万夫人的。”
    “那、那位造锁大师在哪儿?小女想……”
    “你别想了,他十年前就被你外祖父请过去喝茶了。”大长公主笑了笑,又说:“万夫人是有心之人,她知道本宫开锁不难,就没把钥匙给本宫。至于她把钥匙给了谁,本宫也不得而知。现在,没有钥匙,本宫也打不开那把锁了。”
    沈荣华轻叹一声,咬着嘴唇,低声说:“外祖母也真是太有心了,却没想到过去了十几年,她竟然给我留下了这么大的哑谜,可怜我母亲和弟弟……”
    “这件事怨本宫。”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林闻被贬之时,朝廷正建西北的防御工事,有几个环节需本宫亲自监工督建。林闻的尸首运回京城,本宫只抽出了三天的时间,就是想送他最后一程,来去匆匆,也来不及处理朝廷政事之外的杂事。万夫人要是直接让人把锦盒交给本宫,本宫也就看到了,她还夹到了书箱里。因她有心,这锦盒在库房里一压就是十几年,现在拿出来为时已晚。”
    “可能外祖母当年也有难言之隐吧!”沈荣华也不明白为什么万雪莹不直接让人把锦盒送给大长公主,而是夹在了书箱里,这确实很隐秘。可是,大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只当成是普通书籍,没格外分出来,导致锦盒这时候才被发现。
    或许这就是机缘,是上天赐给人类的巧合。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说:“半年之后,本宫从西北回来,才知道万夫人也去世了。沈逊来见本宫,说他亲自主持了林闻夫妇的丧事,并做主把林闻的独女许配给了他的嫡次子。本宫不喜沈逊的妻子,但觉得他的嫡次子还不错,就没再多问。有沈阁老在,不会让你母亲吃亏,谁知道他一死就弄成了这样。本宫是直言之人,总说沈逊逊一筹,他活着的时候不服,现在他在天有灵也该服了。”
    沈荣华听大长公主评价沈阁老逊一筹,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问:“大长公主,我外祖父是不是很有钱?”
    “呵呵,林闻视本宫如知己,却是君子之交,和本宫从不谈钱财之事。他本身应该无财,因为他从狱中出来之后,为求一日三餐,还做过苦力呢。”大长公主停顿片刻,又说:“他收留了万雪莹之后,两人同甘共苦,那时候就开了一家小铺子,主要做绣活和女红。万夫人善经营,铺子慢慢发展壮大,就成了经营绸缎布匹衣饰女红最大的商家,名为织锦阁,分铺遍布大江南北,异国也有。”
    “织锦阁是我外祖母创下的产业?”沈荣华满脸惊疑,紧紧咬着嘴唇,许久也没出声。织锦阁是她的外祖母白手起家创下的产业?她真的不敢相信。
    前世,听说织锦阁的幕后大东家是五皇子,沈臻静出嫁,沈贤妃还赐给了她一家织锦阁的分铺做嫁妆。织锦阁若是她外祖母的产业,怎么会到沈贤妃手里?
    “是呀!听说后来织锦被你母亲转卖而易主,本宫也没过问。织锦阁的生意一直很红火,当年应该给林闻夫妇赚下了不少钱财。”
    沈荣华微微摇头,她的思绪已断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
    大长公主看了沉浸在思虑中的沈荣华一眼,又笑了笑,说:“你应该听说过林闻的身世,他的生母虽是青楼出身,实际身份却前朝末世太子最小的女儿。南日皇朝没有明确的士农工商等级划分,出了许多象慕容玖、燕南洵、叶氏家族等巨商富贾。南日皇朝的中兴之君庆宗皇帝更注重商业流通,提高了商人地位。商人也忠于朝廷,据说那时南日皇朝已有的国库都装不下日益增多的金银了。庆宗皇帝也为南日皇朝的皇族积下了巨富之资,南日皇朝覆灭时,未见天日的宝藏就有几处。盛月皇朝开国之后,好多人都想得到那些宝藏,争夺异常激烈,可都没结果。后来听说被南日皇朝的皇族和宗室分了,林闻前朝末世太子的外孙,也应该分到了一份吧!那一份有多少银子,本宫不得而知,应该为数不少。”
    听到大长公主以郑重且幽默的语调讲起南日皇族拥有巨富之资的事,沈荣华很想笑,可此时,她实在笑不出来。若真如白泷玛所说,林闻夫妇有几十万的家财,而林氏只有十万两的嫁妆,差得那一大笔银子呢?她和林氏不亲近,可也没听周嬷嬷提起过织锦阁,若林氏把织锦阁卖了,周嬷嬷能不知道吗?
    象周嬷嬷那么爱唠叨的人,林氏把父母起家的祖产卖掉了,周嬷嬷能不叨叨得众人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吗?若不是林氏卖掉了织锦阁,那么织锦阁怎么会落到五皇子手里?五皇子之所以有钱夺嫡争储,织锦阁可是他的幕后银库啊!
    沈荣华跟大长公主短暂交谈,就得到了那么多消息,一时间难以消化,她潜心思考,连眼睛都变愣了。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亲自收拾了一些随行物品,又让黄公公把林阁老当年留下的书籍装好,送给沈荣华。
    “大长公主,小女还有一事不明。”
    “说吧!在把本宫临行之前,把你的问题都问完,本宫现在不能解答,回来也会答复你。本宫有负万夫人之托,确实有些惭愧,理应补偿于你。还有那只锦盒,等本宫从京城回来,就给你带回能打开锦盒之人,你也无须太急。”
    “多谢大长公主。”沈荣华屈膝行礼,说:“小女想问……”
    “禀大长公主,篱园又起火了。”门外传来黄公公急促嘶哑的声音。
    “篱园哪里起火了?”沈荣华急问。
    “好像在祠堂的方向,火势很猛。”
    “本宫的篱园还是圣贤皇太后为本宫选址建造的,赐给了沈逊,就容一些人如此践蹋吗?”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说:“派人过去看看,见机行事。”
    “回大长公主,七杀和孤雉已经去了,奴才也安排了人送沈二姑娘回去。”
    大长公主点点头,对沈荣华说:“你先回去,凡事等本宫回来再说。”
    “多谢大长公主,小女告退。”沈荣华心里起急,匆匆离开了。
    ☆、第八十一章 连成骏是她最大的贵人
    篱园的祠堂离茗芷苑不远,中间隔着几排花房并一些花草树木,有木制长廊相连。若救火不利,祠堂的火很快就会蔓延到茗芷苑的后罩房。第一次放火烧祠堂的婆子和互通消息的婆子媳妇都关在茗芷苑的后罩房。这次着火绝非意外,看来是有人想把她们烧死,不直接烧茗芷苑,而从祠堂下手,就是他们计高一筹了。
    沈荣瑶倒霉了,祠堂的火势那么猛,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她。
    黄公公安排了揽月庵的马车送沈荣华和初霜、鹂语回去,虫七和他的手下骑马护卫,后面紧跟着一辆揽月庵的马车。沈荣华主仆去时坐的马车回来时只坐了两个婆子,装了大长公主送给沈荣华的东西,远远落到了后面。
    快马轻车,又是下坡路,沈荣华主仆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回到了篱园。守卫篱园大门的人是李嬷嬷安排的婆子,她们一看沈荣华主仆坐了揽月庵的马车回来了,一句话也没问,就引着马车从篱园一侧的甬道直接到了茗芷苑大门口。
    “姑娘,你可回来了,你这一去两个多时辰,可担心死老奴了。”周嬷嬷掩嘴哽咽,带着两个婆子迎上来,伺候沈荣华主仆下车。
    “你替我保管。”沈荣华把锦盒递给初霜,先下了车,又说:“鹂语,你去后面看看情况,记住见机行事。周嬷嬷,祠堂的火势怎么样?快跟我说说。”
    初霜应声,怕周嬷嬷多问,赶紧抱着锦盒快步进了茗芷苑。鹂语笑嘻嘻答应了一声,快步向后面的祠堂跑去,就象去看热闹一样。
    沈荣华正跟周嬷嬷说话,揽月庵另一辆马车也到茗芷苑门口,黄公公和魏嬷嬷从车上下来。沈荣华走得急,不知道是他们跟着来了,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黄公公四下看了看,问:“火是怎么着起来的?谁指挥救火呢?”
    周嬷嬷赶紧回答道:“最先起火的是祠堂的门房,紧接着是祠堂与茗芷苑之间的花房,茗芷苑与祠堂相连的长廊和花房是一块着起来的。人们发现这几处着了火,就开始救火,火越救越大,连茗芷苑的后罩房也着起来了。”
    沈荣华当即变了脸,急问:“茗芷苑的后罩房也起火了?”
    “姑娘莫急。”周嬷嬷一手扶住沈荣华,冲她使了眼色,说:“后罩房和正房之间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十几口大瓷缸,是老太爷种睡莲用的。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佟嬷嬷让人往瓷缸里装满了水,今天派上用场了。后罩房和正房相连的墙是灰土的,引不着火,中间又有水缸挡着。后罩房就是烧成灰烬,正房也安然无事,老奴派了四个婆子在正房后面守卫应急,姑娘放心就是。”
    黄公公甩起拂尘,说:“沈二姑娘居住的正房无事就好,我们到后面看看。”
    沈荣华让婆子送他们绕路去了后院,才问:“嬷嬷,那些人怎么样?”
    “姑娘放心,后罩房刚着火,佟嬷嬷就带人把她们转移到四姑娘主仆住的西厢房了。她们都吓坏了,知道是指使她们做坏事的人要杀她们,都向我们求救呢。”
    “还好转移及时,否则,那些人被烧死,我们就说不清了,还会惹上人命的官司。”沈荣华松了口气,暗骂放火之人狠毒,“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起火的?”
    周嬷嬷双手合十,冲天拜了拜,说:“姑娘去了揽月庵,老奴不放心,想等姑娘回来再歇着。佟嬷嬷也睡不着,老奴两人就在花厅里边说话边等姑娘。雁鸣一拐一瘸来花厅,说老太爷点化她了,今晚祠堂、花房、长廊和后罩都会起火。老奴和佟嬷嬷就带人去了后院,上梯子一看,与后罩房相连的长廊都着火了。老奴和佟嬷嬷先带人把那些人转移到西厢房,老奴带人守着后院,佟嬷嬷这才带着人去救火了。老太爷在天上一直保佑着姑娘呢,今晚多亏老太爷提醒了雁鸣。”
    沈荣华知道是白泷玛化妆成沈阁老提醒了雁鸣,而周嬷嬷等人不清楚。若在往日,沈荣华会觉得很好笑,可今天她笑不起来,心里象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周嬷嬷提到老太爷保佑,她没有感觉到欣慰,反而觉得很难受。
    初霜快步从正院出来,笑了笑,说:“雁鸣正在院子里给老太爷念经呢,说是老太爷提醒她祠堂几处要起火,要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葬身火海呢。”
    “是该给老太爷念念经,老奴去后院看看,一会儿也给老太爷念念经。”
    沈荣华点点头,暗叹一声,说:“你去吧!初霜,我们去祠堂那边看看。”
    茗芷苑的后罩房起了火,通往祠堂的侧门关闭了。沈荣华和初霜从茗芷苑正门出来,绕了一个圈,才来到祠堂前面那块空场地,就感觉热气扑面。熊熊大火染红了青黑了天际,照亮了偌大的空场地,祠堂和花房已被火海吞没了。救火的人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声夹杂着哭叫声和喊呵声,乱成了一片。
    救火的人除了篱园的下人,就是后面庄子上的佃户。沈荣华主仆刚到祠堂前面的空场地,卢同知就带着差役和僧人拿着灭火的器具赶来帮忙救火了。空场地一侧站着几个人,正搓手跺脚着急,沈荣华看清他们,快步走过去。
    “姑娘,你来了?”鹂语快步迎上来要跟沈荣华说话,就被尖叫声打断了。
    “乱养汉子的小贱人,我跟你拼了。”一个衣衫鲜艳、装饰华丽的女子咬牙切齿冲沈荣华扑来,刚扑出来几步,就被人打了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茗芷苑的两个婆子看到万姨娘要对沈荣华动手,就护到了沈荣华前面。但出手打万姨娘的不是他们,而是京城圣勇大长公主府的魏嬷嬷。万姨娘没想到有人护卫沈荣华而出手打她,更加疯狂,爬起来,叫骂着又冲沈荣华扑来。刚跑过去几步,她又摔倒了,而且还滚出去了几步远,这次出手的是黄公公。
    “你们这群贱人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我跟你们拼了。”万姨娘充分发扬了她的姑母沈老太太的不屈不挠的愣大胆精神,一对一打架骂街,她根本不在乎,非一较长短不可。除非跟她斗到底,把她打服了、或是用权威把她震慑住。
    “快拦住她,这时候还不知收敛,还嫌不乱吗?”三老爷沈恒一声呵令,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扭住了万姨娘,沈恺站在沈恒身后,嘴张了张,面露讪色。
    魏嬷嬷哼笑两声,说:“她居然问我知道她是谁吗?我能不知道吗?当年沈阁老的妻子,不对,那一位并不是沈阁老写在婚书上的妻子,我就直接说万春芳吧!万春芳和当时的万户侯夫人杨氏还带着几个孩子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敲锣打鼓骂学阁老,我们几个陪大长公主去看的。就看她这举止做派,跟万春芳也没什么两样,一看就是沈家二房那个最得脸的姨娘。妾室竟敢如此侮辱二房的嫡长女,沈家的规矩哪去了?难怪沈阁老一而再、再而三显灵,放心不下。”
    黄公公掩嘴笑了几声,又翘起兰花指,说:“你这老货,嘴也太毒了,人家最上不得高台面的事你非拿出来说,当心今晚沈阁老去看你。”
    沈恺和沈恒都满脸通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沈恒还好一些,毕竟沈老太太是他的嫡母,不是亲娘,听别人说起当年的事,他觉得羞愧,并没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沈恺就大不同了,虽说他性子软,没刚性。但魏嬷嬷因挖苦他妾室而提到了他亲娘的丑事,也羞得他浑身难受,脸都涨成了暗紫色。
    杜氏也低着头,不时抬眼看向沈荣华,目光阴寒瘆人,就象淬了剧毒。她当初嫁到沈家也是不得已,这些年,她努力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女树立形象,就是希望人家忘记万春芳,而看她这个沈家的当家主母。可偏偏有人提起,又摊上了一堆事,把她辛苦了这些年的成绩都毁于一旦了,她能不羞愧又难受吗?
    万姨娘被两个婆子摁倒在地,依旧挣扎着骂骂咧咧,两婆子干脆就堵上了她的嘴。有人提起当年的事,把她和沈老太太混为一谈,她并不觉得羞耻。她的想法很简单,沈老太太用手段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占了正妻的位置。虽说这些年沈阁老都没正眼看过沈老太太,可沈老太太不也享尽了福吗?
    沈荣华挑嘴轻哼一声,以不屑的目光回敬了杜氏,又万分蔑视地扫了万姨娘一眼,这才向沈恺和沈恒走去,问:“三叔,你们什么时候到篱园的?”
    她给沈恒行了礼,就把头歪向了一边,没理会沈恺。她不怕别人指责她不敬父亲,她以最直接的态度表示了对沈恺的不满,反正沈恺不是计较的人,也好哄。
    沈恒叹了口气,说:“我们申时正刻就到了府里,去请老太太请了安,又问了情况,歇息了一会儿,才到篱园来。我们到篱园时,祠堂的火已经着起来了。”
    沈恺知道沈荣华对他心有不满,狠狠瞪了万姨娘一眼,才问:“你去哪儿了?”
    沈荣华冲沈恺屈了屈膝,说:“回父亲,我去揽月庵拜见大长公主,顺便跟大长公主借了几本我外祖父林阁老生前留下的书籍。我正同大长公主说话,听说篱园的祠堂起火了,内侍公公安排车马送我回来,大长公主还让人护送我。”
    “大长公主厚恩,我等拜谢。”沈恺和沈恒同时冲揽月庵方向身躯作揖。
    卢同知带人来到篱园,就赶紧指挥众人救火,对沈恺和沈恒视而不见,根本没把他们当成篱园的主子。听到沈荣华提到大长公主和林阁老,他赶紧过来做了自我介绍,跟沈恺和沈恒寒喧,又异常真诚地安慰了沈荣华。
    沈荣华凝望祠堂,哽咽说:“祠堂这几天一直不安静,我想用诚心诚意安抚沈家先祖,实在不敢想篱园会出这么大的事,没想到今天连祠堂也毁了。”
    “你不用自责,你三婶都跟我们说了,出事也不能怪你。”沈恺拍着沈荣华的胳膊安慰她,“你平安无事说好,你看看这一家人,真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杜氏暗暗咬牙,又挤出一张笑脸,说:“二姑娘没想着问问你四妹妹的情况。”
    沈荣华暗哼一声,冲杜氏行了礼,说:“回大太太,四妹妹闹脾气摔坏了祖父和沈家虚祖的灵位,大老爷很生气,罚她掌嘴三十,又让人把她绑到了祠堂的柱子上。祠堂突发大火,按理说第一个要遭秧的肯定是四姑娘。但我相信祖父和沈家祖宗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定会救她出火海,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有惊无险。”
    “二姑娘真是灵透人,话都说得这么有道理。”杜氏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因杜珪被阉,宁远伯府这些日子一直被愁云惨雾笼罩,每天哭骂声不断。沈恺和沈恒接到大长公主派人送去了消息,就马上让人送信到宁远伯府。听说篱园出事了,沈慷、沈谦昱和沈臻静都受了伤,杜氏就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他们一行匆忙回到沈家,正遇到沈谦昊派去府里请安办事的杨管事。
    杜氏向杨管事详细询问了篱园出事前后的情况,就想到是沈臻静使毒计反而被人反制,把自己一派伤得惨不忍睹。她来到篱园,没马上去看丈夫儿女,而是看众人救火。不是她不为丈夫儿女受伤着急,而是她想冷静一下,平复杂乱的心思绪。还有就是她想见沈荣华,仔细观察一下沈荣华的表现,以便思虑应对之策。
    现在,杜氏可以充分肯定是沈荣华反制沈臻静,并设计害了沈慷和沈谦昊父子还有四房的人。沈荣瑶只是跟着瞎折腾,其实是最无知的跳梁小丑,如今这小丑差点把命蹦跶没了。而沈荣华安然无恙,还承担了篱园主事之责,赢得了一片赞誉。杜氏实在不敢想,沈荣华什么时候成了她如此强劲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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