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聊完散了,各忙各的去。李苦儿回了灶房,何未染正熬着老汤,或是非凡的耳力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取笑说:“你这样倔强的姑娘,她们竟说你性子柔软,分明日日相处,却不懂你呢。”
李苦儿捂着嘴笑:“何姐姐怎么就觉出我倔强来了,我分明对你言听计从,乖巧得很。”
“哦?当真?”何未染抬起头:“那我与你说个事,你倒是考虑考虑,叫我瞧瞧你是听我不听。”
李苦儿疑惑地扬起眉毛,她继续道:“前几日有人与我念叨,说我虽从未收你为徒,所作所为却的确算得了半个师父,你呢,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这许多年,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我作为这半个师父,该为你张罗门亲事来着。”
李苦儿不禁露出不甘愿的神情,问:“那何姐姐你是如何打算,想让我如何听从?”
“若我说替你物色了一名好儿郎,你可愿去见上一见?”
李苦儿挂了嘴角,立即表态:“不要,我不想嫁人。”
“呵呵呵。刚还说对我言听计从的,才多久,就把话吃回去了。”
李苦儿垂着头,丧气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对我说这些的……”
何未染却笑得扬起了下巴:“幸而我方才是胡说的。这镇子上啊,哪有男人配得上我的苦儿?”
“我就知道!”李苦儿咬着下唇仍掩不住笑意,欣喜地跑到何未染身后抱着她的腰晃啊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何未染覆着腰间的手宠溺地笑道:“瞧你,知道了半天究竟是知道什么?也不说。”
李苦儿赶紧答她:“想当初也是你告诉我女子不是非要嫁人不可的,我还奇怪呢,现在怎么操心起这俗事了呢?果然是玩笑话。”
“是啊……”何未染话语里透出一丝的惆怅:“我怎么舍得亲手把苦儿推进这俗世间的俗事里去呢?”
一个玩笑,让李苦儿的心绪大落又大起,索性,它只是个玩笑。在府里吃过了简单的晚饭,李苦儿回家,夏日里,这个时辰,天还没黑透,到家时,梅花正陪着阿葵坐在房门前玩小沙包。
对了,梅花就是那梅树精,也不知为什么,何未染要将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如今她看上去,比阿葵大不了多少,十岁的孩子相貌,给人的感觉却与原来一般,冷冷淡淡的,但少了些哀怨的气息。隔壁刘婶儿时常也会见梅花现身,有时还与阿葵一块儿去她家蹭饭,编造说俩人是玩伴儿。刘婶儿也没太多疑心,高兴坏了,有时还找李苦儿商量,这阿葵与梅花呀,哪个做儿媳妇好?
哪个都甭想了……这话在李苦儿脑袋里转了一万遍,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呀,苦儿你回来了?”正想着呢,隔壁刘婶儿来找她了。
“诶!在了。”
李苦儿隔着墙往刘婶儿家看,她正在井边洗碗。
“正好,我有个事要跟你说。今天我去量米,遇上了宋媒婆儿,就顺道将你八字给她了,叫她给你物色物色。”
“啊?!”李苦儿心里叫苦不迭,白天才被何未染那个玩笑吓了一跳,晚上家里竟还有个真的等着。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吧,我还不急……”
那边刘婶儿当他姑娘家害臊,笑呵呵地说:“这事儿啊,姑娘家都是要经历的,回头宋媒婆给你找到合适的就会上门来,你听听,觉着好呢,这红线也就牵成了,不好呢,推了就是,没大碍的。”
“这……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李苦儿叹气,不知道自己日后得应付几回这种事儿,虽然结果都是推了,但一次次的拒绝,时日一久,总是得罪人的。
“对了,我今天给八字的时候才想起来,再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吧。五月十三,没错吧?到时来婶儿家吃,婶儿给你好好过过生辰。毕竟啊,明年你若是嫁出去了,可再没这机会了。”
“不必了不必了!”李苦儿连忙摇手拒绝:“十六岁的小生辰,往年都不过的,今年也不必麻烦。再说了,我府里还有活呢,回来可早不了。”
“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儿,这事儿还客气。罢了,到那天,来婶儿这头吃碗长寿面再走。”
“好。”
刘婶儿洗完碗进屋了,李苦儿也打算进灶房烧锅水好沐浴。阿葵丢了沙包凑上来,问她:“苦儿姐姐,五月十三是你生辰?”
“是啊,怎么了?”
“啊,没怎么没怎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阿葵讪笑着又回了梅花身边,李苦儿却觉得她古古怪怪的,想看看梅花的反应,人家看看她再看看阿葵,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透露出来,冷淡得很。
生活如常,也就是家里和王府的几个来回,日子已过了几天。终于,李苦儿的生辰到了,五月十三。
刘婶儿确实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一早,就做了一碗长寿面端到李苦儿家,上头还磕了一个荷包蛋。李苦儿虽一直不将生辰当回要紧事,但当两手捧住这碗面时,心下的确感动不已。满满的一碗,用料十足,虽不及何未染的手艺让人惊艳,但这平凡的美味总能引人感怀。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每生辰那日,娘亲也会拖着病怏怏的身子给她下一碗长寿面,一样的味道,一样是盖一个荷包蛋,那荷包蛋嫩的,用筷子戳一下,黄儿立即便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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