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抿了抿唇,道:如果没人过来叫我,那就能留在家里吃晚饭。
司棋娘这才喜逐颜开起来,嘴里念叨着,那就好,我一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上煮面条吃,再炒两样菜打上两个鸡蛋,让你妹妹也跟着沾沾光。她瞥了大女儿一眼,又道:这进了腊月,外面的东西越发贵了,十个钱都买不到一个鸡蛋,咱家还剩下几个,是我千辛万苦才淘换来的,可是没有余钱再买这些了,也不知道正月里大家拿什么过年。
听话听音,司棋娘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柳五儿自然心知肚明她这还不算是说得婉转的,当初柳家的比她更要会说,要不然也不会让柳五儿不能安心在家养病,一心只想着进园子里当丫鬟。柳家当初可不是真的拿不出钱来,现在的秦家也是,司棋每月领一吊钱的月钱,自己固然要留下一些,但是也会送一些回家贴补家用。司棋娘现在这样反复地念三音,柳五儿却左耳听右耳冒,并不放在心上。
司棋娘念叨了一会儿,见女儿不搭自己的话茬,也有些不悦,但是想着女儿现在是全家差事最好的,也不敢十分过火,只好呼喝小女儿:还不快给你姐姐倒茶喝你姐姐平日里在主子身边服侍,要是像你这样好吃懒做可还得了在主子跟前受累,回家了自然要松快松快你怎么还坐在那里
司棋的妹妹委委屈屈地觑了姐姐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炕上下来,烧水沏茶去了。
柳五儿就跟看样板戏似的看着这一切,声色并茂,逗得她险些笑出声来。不过到底还知道要顾及司棋的感情,不好对她的家人太过不屑或是冷淡。
不过很快,这戏就不只是司棋的娘和妹妹在唱了,她这一回来,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但凡能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都找上了门来,大多是有事想要求着她办,还有些是单纯过来聊天的,不求能得到什么好处,只要能听些主子们的家常闲话就心满意足了。
柳五儿想着这局或许就能从现在布下,隐约透出了一些口风:我知道你们平日里自有生财的法子,可是我劝你们,正月里还是消停一些的好。司棋的这些亲戚里,只有叔叔秦显的女人在大观园南角门那边当差,就特意嘱咐那婶子,你也小心些,特别是正月里,没事儿别和那群人凑合不过这话也就你自己知道就完了,别说出去,到时候坏了太太、奶奶们的大事。
她这番话说得玄而又玄,只透出一点讯息来,却是最让人深信不疑的。秦显家的以为柳五儿真的有什么内部消息,忙不迭地应下,园子里那些事虽多,但是我很少和她们凑到一处,姑娘尽管放心,我知道轻重。
柳五儿之所以过来说一声,也是看在原身司棋的份上,至于她们到底听不听自己的劝告,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就算全拿她的话当耳旁风,也伤害不到她的利益。
那些亲戚又坐了一会儿,就都回家去了,司棋娘也没有留下她们在家吃饭的意思:不是她不好客,只是因为今天家里的菜有两个鸡蛋,一家四口人、再加上个潘又安,五个人分都有些不够,再多来几个人,就更不够吃了。
而且司棋娘还特意留了个心眼,等那些人都回家去了才着手做饭,先把面条煮好,这才打着鸡蛋下锅炒菜,鸡蛋的香味传到屋里,司棋的妹妹闻着味道就露出一脸垂涎欲滴来。
这边刚炒好菜,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司棋娘端着那碟子炒鸡蛋进来,摆在桌子上,听到敲门声不由得脸色一变。她警惕地扭头看了一眼院门,又看了看两个女儿,叫小女儿:快去开门!别露出一脸馋相来,等下少不了你吃的!
司棋的妹妹又看了看那碗鸡蛋,这才又裹了一件棉袄,小跑着过去开门去了。司棋娘用一个碗倒扣在盛着炒鸡蛋的碟子上,又走到门口问:是谁过来了
是潘家表哥。司棋的妹妹一边答应着,一边让她表哥进来,又关好门。
听说是自己侄子来了,司棋娘的脸色才稍微好些,让侄子和小女儿进来,又添上一副碗筷,对她侄子道: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你今天就不过来了。
潘又安一面那眼睛瞄着柳五儿,一面回应他姑妈,原本想着早些过来的,临了那边掌柜的又叫住我分派了些别的活计,都是急活儿,工钱也丰厚,我只好留下赶着做了。
柳五儿微垂着头,只不看那潘又安其实早在潘又安进来院子里的时候,她就借着那点灯光打量过了,在柳五儿看来,这潘又安生得也不过如此,不是不好,只是犯不着为了他去犯主子们的忌讳。她毕竟不是司棋,他们两个年少时或许有些轻许终身的玩笑话,司棋会当真,柳五儿却不会。因此,既然心里对潘又安生不出什么情谊来,此时潘又安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就让她有些不悦了。
只不过她也没明着把这份不悦表现出来,安静地坐着,却也注意在听潘又安和司棋娘说话。在柳五儿的记忆里,潘又安好像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厮而已,可是今天听着,怎么又跟着什么掌柜了
她虽然好奇,却也没想着直接把这话问出来。司棋娘却像是早就知道其中来龙去脉地,就鼓励侄子,可要好好干,多赚些钱存着,不然以后谁家舍得把闺女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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