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开的声音，程欢身子一震，瞬间抬头。
    泪水缓缓从她的脸上流下，无声无息。
    白医生面色凝重，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地上的程欢，凌厉的目光一眼扫了过去，没有说话。
    “白医生，浩浩怎么样？”程母冲了过去，鼻涕眼泪一抹，拉住白医生的胳膊，焦急万分。
    程欢似乎回过了神，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步也冲向白医生。
    可是，只有两步，她停住了。
    白医生的脸色，有些过于沉重，在医院里待得久了，她自然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程欢的身子，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脸色发白，两只手紧紧握住，死死地攥着，指甲已经深深掐进肉里，可是她还是在拼了命的使劲儿往里嵌。
    牙齿咬在下唇上，印痕已经很深，清眸里全是恐惧。
    她不要，不要听见白医生说出“尽力了”那几个字。
    程欢使劲摇着头，抬手捂住了耳朵。
    她在这个世上已经够孤单了，父母还有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扔下她走了。
    程浩，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
    不要，爸，你不能这么自私，把浩子接过去陪你的。
    浩子
    浩子
    ……
    眩晕袭来，程欢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
    “还好，抢救及时，程浩现在暂时没什么危险。”虽说是个好消息，白医生却说得没有半点的喜悦。
    “太好了，太好了。”
    程母欣喜若狂，拉着白医生不停喊着。
    浩子没事，他没事了！
    泪，瞬间从程欢眼里涌了出来，在脸上开始肆意流淌。
    “白医生，浩子没事了是不是，他好了是不是，是不是？”程欢不顾一起冲上前，拉住白医生，双手颤抖得厉害。
    白医生本想呵斥程欢几句，可是看到她被吓坏了的样子，又忍了下去。
    姐弟俩一路走来，感情很好，他看在眼里。
    “只是暂时没事。不过，程浩的身体，如果再不做手术的话，随时都有衰竭的可能。所以，如果你们没有做移植手术的打算，也可以带他回家，他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尽量满足他吧。”
    “白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开心，程欢就被白医生沉重的语气吓住，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程母好像也听出了那话里的意思，呆呆看了过来。
    “程欢，你是从医的，我的话什么意思你应该懂的。”白医生用手揉揉太阳穴，显然刚才的抢救，耗尽了他的体力。
    “白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好不好？他还那么小，都还没有长大，还有好多的事都没来不及做，你救救他。”
    程欢“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眸子里全是哀绝和痛楚，整个人空乏无力，瘫软在地。
    见状，程母拉着白医生的手，作势也要跪下去。
    白医生赶紧伸手拦住。
    “伯母，快请起。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可是，程浩的情况我早就给你们说过的，要不，你们赶快筹钱，做移植手术，那样的话，他还有生机。这事要早点决断，因为是移植，有时候还要等合适的供体。”
    “做，我们做！”
    突然，程欢从地上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着着几个字。
    “白医生，我们做，就是砸锅卖铁，拼了命，我们也给他做手术。你去帮我们联系供体，有合适的心脏来源，就通知我们。”
    惨白的小脸，依然还是沟壑横流，却此刻异常的坚定。
    “欢欢……”
    “妈，不管怎么样，浩子我一定要救，我不能看着他从此消失。”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程浩还要在里面观察二十四小时，才能送到普通病房。等会你到办公室，我们把手术同意书签了。我先去休息休息。”
    白医生疲累至极，说完转身走了。
    剩下的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程欢母女，然后追了上去。
    抢救室门口，瞬间空了，大理石的地面，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冰凉。
    母女俩依旧站在原地。
    程欢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掏空。
    “欢欢，咱们家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半饷，程母开了口。
    程欢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程母看见了她膝盖上的绷带，早已经被里面渗出的血迹染红，有几丝从下边流了出来，在小腿上蜿蜒爬行，看上去触目惊心。
    “欢欢，你的腿怎么了？快快快，先坐下。”
    程浩是他的亲儿子，她自然是放在第一位。
    只不过，程欢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有时候觉她这个扫把星，总给程家带去厄运，可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心中好像也有些不忍。
    更何况，她刚才还说了，要给程浩做手术的。
    这个，才是重点。
    良久，程欢转头，木木然地看着程母，清眸空洞苍白。
    “妈，咱们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好不好，白医生也说了，浩子没法等了。”
    “卖房子？怎么行。你难道忘记了，你爸爸临走说的什么话了。祖屋不能卖，任何时候都不行。如果房子卖了，以后我怎么去见他，见程家祖宗。”
    听说要卖房子，程母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她还以为程欢决定做手术，是有了来钱的道儿，没想到却是要卖程家祖屋。
    “妈，浩子实在是等不及了。比起祖屋，我想浩子应该更重要。如果程家没了后，那祖屋留给谁，到时候，不只是爸爸，程家祖宗肯定也会恨你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钱是别人的，我抢不来。咱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卖房子。”
    她知道，程母一直想让自己去求霍擎苍。
    但是，她绝不！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程母找不到理由反对。
    “可是……”
    “妈，别可是了，我现在就去找白医生，签手术同意书。你记住，浩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浮云。”
    程欢一口打断程母的话。
    小脸依旧惨白，上面依然有泪，可是刚才的恐惧和哀绝，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程母坐在抢救室门口，望着程欢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