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走在夹道里与她挥手,一时没忍住,还是哭了。
万贵妃看在眼里,同样心酸不已。但今天于她而言,却仍算是难得开心愉快的一天,仿佛自今日起,阴霾许久的身上多了一抹阳光,整个儿天地都变亮堂了。
汪直后来想象过,要是把他对万贵妃和盘托出这一段拿去说给那些编排“堕胎狂魔”故事的文人听,一定会被他们揣测为:万贵妃只是对他演了一出戏,实则一转脸就去策划如何给李唐堕胎,甚至如何把李唐害死。李唐后来短寿而死,以及孝宗朱佑樘幼年体弱,都是拜他所赐,就因为他多了一句嘴,人家母子就深受其害。
只有身在其中的他心里清楚,那只是故事的套路,绝不会是现实。
现实其实远比故事复杂,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喜怒哀乐各样情绪的复合体,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有理智也有冲动,不像故事里的纸片人物那么黑白分明。
现实也远比故事要简单,这里其实没有那么多阳奉阴违,阴谋算计。称得上好心的人或许并不多,但真正的恶人,也还是很少的。
*
汪直调进乾清宫,编制上还惹了点麻烦。
他是太监,宦官的最高等级,依着宫规,每座宫里的太监编制都是有限制的,调了他进来,原先的太监怎么办呢?挪一个出去?可他才是个八岁小孩,人家原先管的那一大摊子事都交给他能成么?
管事的宦官们开了几天会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最后还是推举了一个人,去问了皇帝的意思。皇帝不同于东西六宫的侍长们,人家是管国家大事的,拿这种零七八碎的事去问他,结果只能是挨骂。
皇帝听后果然开口便骂:“这点子事都裁夺不来,要你们何用!管他是太监还是少监,横竖只是个几岁的孩子,随便安个差事不就完了?”
确实是可以这样随便就完了,可没您发话,别人还不是不敢做主么?乾清宫的宦官们背地里叹气:听说这位小祖宗是个小瘟神,刚到昭德宫那会儿就牵累了不少同僚倒霉,如今轮到咱们啦!
第61章 羊角的魔术 阳春时节的北京城依然有着……
阳春时节的北京城依然有着些许寒意,后宫诸人的薄棉袄都还没脱。可身在神宫监甲字号作坊里却暖意融融,简直连夹衣都穿不住。
作坊仅有小小的一间,还有半间被几排大木架子占了去,木架有十层高,上面一直顶到屋顶,隔层上放置着五花八门的材料器具,有的装箱,有的散放,看上去乱糟糟的,还蒙了不少尘土。
空着的半间屋里靠西墙砌着一个大灶头,灶眼里火烧得很旺,火苗斜着窜到灶眼之外,灶上面煮着一口生铁大锅,锅里咕嘟咕嘟地烧着一大锅水。
又是火烤又是蒸汽,汪直和李质并排坐着小板凳,都热得小脸通红,汗水直冒,忍不住又松了松团领袍子的领口。待得徐老太监将大锅锅盖一掀,水蒸气大股冒出来,汪直和李质不约而同地都把板凳往门口又挪了挪。
徐老太监年过六旬,胖得完全没了脖子,这会儿已脱得只剩一层单衣,还高高挽起了袖子,露出比汪直和李质脖子还粗两圈的小臂,一手提着锅盖,一手拿着个一尺多长的木头夹子,从大锅里的滚水中夹起一个空心的圆柱形东西来,送到他们两个面前:“来,摸一摸,看软了没。别怕,没多烫。”
李质看汪直伸过手指去摸才也跟着伸出手,那玩意看着表面麻麻砾砾的,没想到表面其实并不粗糙,手指头触在上面,感觉就像在摸一个煮熟的鸡蛋,光滑又有弹性。
“软了没?”
汪直和李质一齐点头:“软了。”
“我就说能煮得软吧?”徐老太监从一旁拿过一个楦子,那是一块纺锤形的木头,两头尖中间粗,最粗的部位大约直径十公分,表面十分光滑。
他把楦子一点点地塞进那个空心圆柱里面,圆柱原本只有常人手腕那么粗,被这个楦子一撑,中间就变粗了一圈,颜色也变浅了一点,原先是浅棕灰色,现在更接近于乳白色。
汪直与李质都看得十分新奇——原来羊角真的是可以做成灯罩的!
乾清宫有着一个独特景观,就是宫外悬挂的灯笼不是其他宫殿里的那种风灯,而是“明角灯”。汪直原先来找张敏,早就见过了那种灯,那种灯罩的质地很像磨砂玻璃,透光性很好,看上去硬硬的,他一直以为那是琉璃做的,也没觉得有多稀奇。
直至去年有一回听张敏吹牛说起“乾清宫的宫灯都是羊角做的,换别人谁用得起”,汪直才惊讶得知,明角灯也叫羊角灯,竟然是用羊角做的。
羊角能做成那德性?骗鬼呢!他一直不敢相信,很想亲眼看一看制作过程,可惜那时他在昭德宫当差,腾不出太长的工夫出来,而且张敏也懒得为了给他开眼界就联系神宫监的宦官给他表演。
他调来乾清宫,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李质。如今张敏被调去照顾李唐了,虽说只是主管,无需随时守在李唐跟前,每夜仍然回乾清宫直房住,但留在乾清宫里的时间还是很少了,与汪直见面的时候一点也不比以前多。
倒是李质,自从定了让汪直调来乾清宫,皇帝便叫李质也自此开始在乾清宫里当值,两兄弟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平日皇帝闲了便常唤过他们两人来问问话,聊一聊,汪直就提起了对羊角宫灯制造过程的好奇,皇帝听后便说:“这有何难?叫神宫监的太监演给你们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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