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冥冥黑暗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幽幽地打量着他们。
罗公远留意到异常,但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去打扰李妙真的兴致。到了邸店,李妙真将文书往店家的前面一拍,道:“两间上房。”
他收回目光,思及此处的不太平,道:“一间。”
李妙真一愣,她觉得这老罗越发厚颜无耻了。她可不想让昨夜的荒唐再继续,毕竟就算要继续,也不好在这种地方。
道观不太合适,她觉得帐篷里不错,温泉可能会更好……
等等,她不对劲。她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一本正经道:“两间,听我的。”
罗公远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要求,给了钱。店家做了两笔生意,自然高兴,连忙带他们上楼去。
上楼梯的时候,罗公远落在她的身后,忽然道:“我真是有些傻气,墙对于我来说,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李妙真哼了一声,道:“哦?”
待到了二楼,罗公远发现一件事。
因为客房紧张,所以店家分给他们的两间房,一间在最东头,一间在最西边,中间隔着六七个厢房。
罗公远:“……”
李妙真回眸一笑:“是挺傻的。”
第83章
入夜。
邸店的客舍里,李妙真睡得很香。
她向来不认床,且奔波了一日,也有些疲惫。临睡前她将罗公远给赶了回去,唯恐自己再在夜里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
门窗外都设下禁制,寻常的妖魔鬼怪,压根进不来。
夜色浓浓,长安城沉睡在一片寂静之中,零零散散的灯光,像是散布在夜幕上的星。迷迷糊糊中,李妙真从榻上坐起,揉了揉眼睛。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有些记不清自己是谁,这又是在哪里了。
槛窗外火光连天,明明是黑夜,却亮如白昼。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说话声,沸反盈天,仿佛拿起锤子击打擂鼓,心里发出砰砰的声响,极是不安。
门砰咚一声被撞开了,夜风灌了进来,一个白发老妇冲进来嚷嚷:“虫娘,你再不起,可就活不成了!”
她身上挂着大小包裹,显然是匆匆整理的。李妙真瞧了她一眼,却记起这是抚养她长大的薛才人。
“怎么了?”她很平静。
薛才人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很是焦躁,一把将她从榻上揪了起来:“跟我一起走!”
李妙真被她攥住手往外拉,她不知怎的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观察四周。安仁殿里的宫人内侍乱成一团,都在收拾行李,衣衫不整,发鬓凌乱,眼底都是恐惧。
她们顺着人流挤到了安仁殿外,看到各宫都在疯狂往甘露门的方向奔去。薛才人铆足了劲,带着她冲到了甘露门。
那里挤了好多人,数百个千牛卫拦在那里,神情严肃:“陛下有令,大明宫内诸人,静候安排!”
众人哪里肯相信,还是疯狂往前挤。然而当千牛卫当众杀了几个人后,混乱才稍稍平复。
新平公主的母亲常才人悄然出现,对她们道:“走侧门。”
薛才人会意,带着李妙真赶紧往侧门跑,那里有宫妃的专用通道。她被风吹落了发带,匆匆回眸一瞥,只看那漫天的火光中,无数人悲戚地挤在甘露门下,声音悲戚,落泪成血……
她们一路奔到了大明宫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皇帝已经先一步离开长安了,留给大明宫的只有不到十辆马车,还有一队禁军。
皇帝的妃嫔众多,她们好不容易挤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大军就发动了。
“太险了。”薛才人拍着胸口,仍在喘息:“晚一点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也不知新平和驸马走了吗?”常才人挂念女儿女婿,便是上车了也不安心。
马车里还挤着其他的妃嫔,有人说皇帝在傍晚的时候已经告知诸位公主了,也有人说百孙院那里压根没得到消息,因为皇帝无力带走那么多人。更重要的是,带走的人越多,这个秘密就越守不住。
毕竟,满长安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件事,还满怀信心地期待唐军能大败安禄山。
李妙真被挤得又热又闷,她又坐在边上,因此朝外望了望。蹬蹬马蹄声和轱辘车轨声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渐渐地,大明宫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有些迷惑,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天亮了,很快又黑了。一天天过去,载着大明宫妃嫔的马车很快和其余的马车碰了面,有的人得知自己的儿孙还在长安,也顾不得妃嫔的颜面了,坐地嚎啕大哭。
听说,安禄山已经攻陷了长安了。
逃难路上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妃嫔之间为了争夺物资,新仇旧恨一起上,天天打得不可开交。车厢里又少了几个人,到了马嵬坡的时候,大军暂时停驻了。
听说,杨家被灭门了,贵妃娘娘自缢。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漠不关心,有人自顾不暇。薛才人属于后者,毕竟她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受不住这连日的奔波和折磨了。
她躺在土屋的破烂席子上,上吐下泻,实在是没一点力气。李妙真请军医来看了一下,军医摇了摇头,只说药材很珍贵。
最后在常才人和她的恳求下,军医才提笔写下了一个药方,让她们自己去采药熬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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