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忧顿了顿,道:“我知道,会天天戴的。”
这怎么还适得其反,他客气得有点过分了吧!
贺兰瓷忍不住道:“陆大人,你是不是壳子下面也换了个人,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对劲。”
陆无忧挑起眼睛看她,瞬间倏忽回转,随口胡诌道:“对,没错,我们俩都换……”他又一顿,道,“你想太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
贺兰瓷终于稍稍抬起声音道:“陆无忧,我不是已经跟你很清楚很明白地说了我想要留下来吗?我是很认真想过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出于义务。”
事实上这里她也有不解。
陆无忧费心周全地娶她回来,连她的父亲都能惦记到——她才从贺兰府管事那知道陆无忧还会时不时送东西过去,但他从来没跟她说过——最后的目的却是把她自由地送走。
怎么都觉得不合理。
贺兰瓷已经习惯了那些男子接近她的不怀好意,也明白他们贪图颜色,想从她这里获取什么,但陆无忧不一样,他分明已经什么都能有了。
“我知道。”陆无忧说完这三个字,似也思索了一会,道,“我也没怀疑过这点。”
贺兰瓷道:“但你变了。”
“……”
陆无忧抬眼看来。
贺兰瓷深沉道:“你以前对我没这么多弯弯绕,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以前对你还……”陆无忧语塞了一瞬,道,“就不能给我留点小秘密吗?”他说这话时,声音低下来,竟然显得有一分,极其罕见,贺兰瓷从没想过的,弱势。
她几乎要以为是错觉。
贺兰瓷又把先前种种,包括陆无忧的话,姚千雪的话,她爹的话,那两个姑娘的话等等……放在一起,思忖着,突然间得出了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结论。
她有点不可置信。
贺兰瓷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也一直觉得陆无忧和她截然相反。
他自信,且有足够的能力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怎么可能,又怎么会不安……
该觉得不安是应该是她吧。
但陆无忧好像不大相信,她现在是真的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即便没有那次公主府宴席的意外,让现在的贺兰瓷嫁给陆无忧,她也是愿意的。
所以问题是她没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吗?
晚上,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不曾停歇,像无法剪断的思绪,伴随着隐约的雷鸣。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贺兰瓷没有心情去欣赏那氤氲在耳边柔软的雨声,一直在榻上思考着陆无忧的事情。
几乎在她要睡过去时,才感觉到一个黑影从外面回来,她瞬间又清醒过来,看见陆无忧的身影消失在净室,不一会听见他沐浴洗漱的声音。
和雨声交汇。
她莫名有几分紧张。
过了不知多久,他从净室出来,卧房里没有燃灯,他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动作极轻地径直走向卧榻。
贺兰瓷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轻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陆无忧正要上榻的脚步一顿,半晌,他才声音微滞道:“你怎么还没睡?”
一直照顾他阴晴不定的大少爷脾气,贺兰瓷也不是没有半点火气。
她从榻上直起身,鼓足了气性,膝盖往前,有些挑衅似的一把拽住了陆无忧寝衣的襟口,用她不染凡尘的眸子望向他,把那个她一直想说,但又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清晰缓慢地吐了出来。
“——陆无忧,我们圆房吧。”
陆无忧几乎整个僵住。
时间也好似停滞在了这里。
只有雨声依旧。
过了不知一瞬,还是许久,他声音极度忍耐地叹息着,用一只掌心微湿的手遮住她的双眸,清润的音色沙哑得不成样子:“贺兰瓷,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个圣人。”
第五十五章
贺兰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视死如归的表情,反倒显得很坦然,或者说有些释然。
只是被那双清光灼灼的眼瞳这样看着,任何人都无法平静。
贺兰瓷察觉到陆无忧声音低哑,抬起手慢慢覆盖上陆无忧的手背,因为紧张,她的手心也有一点微湿,在雨水密匝降临的潮湿夜晚,似有些许化不开的粘稠。
她的语调好像也黏糊了起来:“……没人让你当圣人。”
又很轻,像梦里的声音。
陆无忧感受到她手掌柔软的紧贴,长睫在掌心覆盖下眨动,撩拨而过,过往沁凉寒玉似的指掌也带了点撩人的热度。
贺兰瓷的模样虽然紧张,却没有颤抖,也不显得畏惧。
“我想当不行么?”他声音仍旧沙哑,克制着开口,“但是……我真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停下来。”
这是种没法与之交流的烦恼。
陆无忧自然想和她亲近。
倘若他们还是成婚前的关系反倒好办,贺兰瓷对他不会有什么顾及,态度也很自然,所有的反应都是最真实的,他大可以去改善——有的是迂回的办法。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桎梏在这被迫缔结的关系中,对于贺兰瓷这样的人,由于他们的关系,以及他尽职尽责的行为,直接结果是导致他所说的话,所提的要求,其实不自觉地都会带上威逼和胁迫,一种挟恩图报式的——这是他之前也没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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