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笑了下,说:“我刚洗了把脸,没擦。”
陈新月看得却好像不是这个,目光像在探究,距离近,她的声音变得格外轻:“很奇怪,秦宇。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年轻,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别老。”
秦宇笑容稍微不自然,又赶紧补回来:“24了,说年轻也不算年轻,很多人这个年纪都结婚了,没准孩子都有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口吻轻松地问她,“你同学有没有结婚的?我听说有的大学毕业季,还专门举办集体婚礼。”
陈新月说:“有的,有两对。”
秦宇笑了下:“那多好,在校园里认识,直接走进婚姻殿堂,轻松美满。到了社会上,远没有校园单纯了。我是走出校园太早了,初中,那时候早不早恋的,都没感觉。要算早恋,起码也要到高中才作数,是吧。”
陈新月静静等他说,直到他没话可说了。然后她轻微叹了口气,对他开口:“秦宇,你是男的,其实我一直想听你主动提。”
秦宇想反问,提什么,但实在没脸问出口。他近距离望着陈新月,干净的面容,明亮聪慧的眼睛。她的脸怎么长得这么好,微微圆,这应该叫作娃娃脸吧,但她面中饱满,脸庞又小巧,是精致又显小的长相。物主造人,捏她这张脸的时候,也断是费了些心神的。像是个玻璃娃娃,摆在那里,多看一眼都怕碎了。怎么保护都不嫌多。
秦宇怔愣片刻,低声说:“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帮你,不为别的。”
陈新月看着他:“我知道你喜欢我,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了。开车去哈尔滨的路上,你一直在偷偷看我。”
秦宇说:“你不是睡着了。”
陈新月说:“你看我,我第一时间就醒了,但是感受到你的眼神,我又觉得很安全,于是继续睡了。”
秦宇一时想笑,又浑身绷得紧,隔了几秒,低低对她说:“我们不需要这样,我帮助你,真的想法很单纯。”
陈新月拉着他的手腕,其实没怎么用力,但他舍不得抽走,几乎是主动悬空着。她的手指轻轻滑动了一下,秦宇立即感到皮肤痒得发酥,她再进一步,他就装不下去。
但是陈新月没有下一步举动,开口说:“秦宇,你晚上住在这里,可以么?”
秦宇眼神抬起来:“我?”
陈新月说:“两张上下铺,我们可以一个睡上面,一个睡下面,我还有一套换洗床单。”
秦宇问:“你晚上害怕么?”
陈新月说:“我不怕,但我想睡个好觉。你之前教我,用卫生纸把耳朵塞住,我试了,但还是不管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睡一个安稳觉了,小时候做恶梦,我爸会来房间陪我,上大学以后,在宿舍休息不好,我还能趁着假期回家。但现在,我哪里也去不了了。”
秦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过了几秒钟,说:“我回去拿个牙刷。”他又抬起头,说,“你这还缺个脸盆,你平时怎么洗脸?”
陈新月说:“直接接着水管。”
秦宇说:“那我还是拿个脸盆过来。”陈新月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秦宇又一次看手腕,然后胳膊稍微动了一下,说:“你先松。”
陈新月松开了手,把那瓣橙子剥进了嘴里。秦宇快速出门,蹬上了陈新月父亲停在楼下的旧自行车,一路往饺子馆骑的时候,窄路迎风,他单用左手扶着车把,右边胳膊始终是痒痒的。
他舍不得右胳膊使力,怕那股劲一下子散了。
回去以后,店里只有宋满峰在,正背着身在擦地,秦宇刚要开口叫他,忽然怔住了。
最近天气转凉,尤其到了晚上,该加衣服。宋满峰身上搭了一件校服外套,是初中校服,蓝白条纹已经洗得很旧了。之前在店里干活时,宋满峰偶尔也穿,秦宇一直没留意,以为是宋浩宇的旧衣服。
但现在,宋满峰背对门口,秦宇看清了那校服衣角写着一个名字,秦宇,拿粗蓝的彩笔写的。好像因为当时体育课打球,全班外套都扔一起,容易拿错,也容易丢,秦宇借了同桌女生一只彩笔,随笔一划,签名歪歪扭扭,“宇”字那个钩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丑了点啊,当初应该叫宋浩宇帮忙题字的。
宋满峰察觉到了,转过身来:“回来了啊?”
秦宇不由自主盯着他身上的校服看,直到宋满峰自己也低头看:“咋了?脏了?”
秦宇摇头:“没有。”然后他抬头笑笑,“舅,我以后去外边住了。”
宋满峰立即张了下嘴,赶紧把拖把立到一旁,看着他:“家里住的不舒服?还是你工作换了?”
秦宇说:“没有,我们单位给安排了宿舍。”
宋满峰说:“旅行社还给提供宿舍呢?”
秦宇说:“这是好事,说明单位重视我,不住白不住。”
宋满峰问:“条件好么?肯定赶不上家里吧。”
秦宇说:“条件好。”
宋满峰稍微停顿了一下,问:“你在外边没遇上事吧。最近你总是晚上出门,别是外面,有什么事吧?”
“哪能啊。”秦宇笑了一下,“工作好着呢,就是比较忙。舅,我今晚就去宿舍住了,已经说好了的。不过离得近,店里忙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帮忙。”
那根拖布靠在桌边上,眼看着往一边倒,秦宇伸手给扶住了,然后抬起眼睛,“舅,我先上楼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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