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同哥哥一起吃了饭,李禁帮忙收拾了碗筷,又嘱咐妹子平常少做活,不要劳碌。李姑点头,抱着孩子送哥哥出了院门。
暑天也没有什么事,庄子围场里晒满了陈粮,沈元和几个庄客坐在草亭里闲话,远远见车来还在猜是谁,等走近了方知是哥哥,忙迎到场外,见礼道:“哥哥怎么来了,快请里面坐。”
庄客们也拾掇出一条长凳擦了擦,倒了碗霍香水捧到李禁面前,“相公请用。”
李禁回了个礼,“老乡客气了。”
沈元拿了把蒲扇一边替他扇风,一边说:“哥哥亲来也该早说,我今日就不到庄上来了,专在家里亲等,也办菜置酒好迎一迎。”
李禁摆手,“我不是来吃饭的,这次来只为云哥儿。”
“云哥儿在哥哥家惹事了?”
“不曾,不曾,在我家一月有余,我日日教他读书,一本千字文如今全识得。这等一个读书的好苗子,你该早早送他入学才是。”
沈元笑了,“哥哥挂心这个,我心里也有数。我自己虽不上进,我还能拦着孩子不上进吗?原想着孩子小不着急,现看来也该启蒙了,哥哥放心。”
“如此方好。”说着就要起身,沈元拦道:“哥哥来一趟,吃顿饭住一夜再回去。”
李禁摇头:“你家中事多,妹子大热天的替我忙饭?我实舍不得她,我早早回去了,年节再会吧。”说着就走了,沈元送到外面路口。
夏日过去金秋到来,吴邦亲自上门来拜节。送了两只鸭子、两方肉、两盒月饼、两坛金华酒、一篓螃蟹、一篮田螺。李禁先出来迎了,杨佑带着锦姐出来接,到了堂上又见过了李婆,吴邦见了礼。
李婆满面堆笑:“姐夫好气派,当了老爷就是不一样了。”
“哪里,哪里,老夫人见笑了,不过是给人当差,哪里配称老爷呢。”
李婆一努嘴,“这差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锦姐是个小姐,姐夫自然是老爷。”
吴邦这才顾上仔细看了看锦姐,穿得小翠衫,石榴裙,戴得银项圈,喜洽福相,吴邦抱过孩子问:“你想爹没有?”
锦姐摇摇头。
吴邦不觉眼中掉泪,杨佑借故说:“姐夫来了,我让橱下办几个菜。”
说完就给李婆和李禁使了个眼色。李婆会意,口说:“我与禁儿一起去,你坐着与姐夫说话。”扯着李禁就出去了。
杨佑递了帕子过去,“姐夫,孩子还小不懂事。”
吴邦扬起脸,忍着泪,“我只是想起她娘。”杨佑想起姐姐也一时心酸。还是吴邦先开口,“眼下就是中秋了,我这几日也在家,织娘也想妹妹准备接锦姐家中呆几日。秋来我要往无锡公干去,平日也顾不上孩子们。”
“极该的,你一个男人家做官要紧。我这里有个丫环我让她替锦姐收拾收拾,你吃了饭下午再走。”
李禁请吴邦书房中坐,两个儿子也来见过姨丈。李禁又说起文章上的话,吴邦也讲讲官中的事。
中午,杨佑让人从酒楼订的菜,海哲、香肠、鸭珍、鸭掌、干丝、素鸡、木耳香菌、黄花菜,打得桂花酒配鸭油烧饼。吴邦感其盛情,与众人饱饮了一顿,临别再三谢了。
锦姐想到回家与姐姐团聚也挺高兴的,与杨佑挥了挥手,“姨母你不忘了来接我。”杨佑点头,她欢欢喜喜跟着吴邦上车去了。
家中人久不见她一时见了都欢喜,织娘尤其高兴问吃问穿,又拿出自己在家时做的鞋给妹妹换上。
吴母见了说:“这锦姐也大了,也该把脚裹上,再大下去不好收了。织娘就是裹晚了。”
吴邦对裹不裹脚倒不上心,“孩子还小,脚大脚小随她去吧,咱家又不图女儿发迹。”
吴母也不好再言语。晚间也摆了一大桌的酒菜,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晚间锦姐就和织娘睡了,织娘握着锦姐的手又细细问了好些话。
那边中秋李姑又回娘家,云哥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找到锦姐儿,春园在房中问说:“你找姑娘吗?”
他点点头。
春园说:“姑娘回家去了。”
云哥儿顿时就泄了气,没精打采地下楼去了。李禁正在楼下找他,“云哥儿,来来来,同舅舅写字去。”一边牵着他往书房里去,一边说:“你入了学可不叫云哥儿了,叫沈澄,你可把这两个字好好练练。”
沈澄无可无不可的跟舅舅去了书房,果真就练了一天的字.晚间再留他住,他怎么也不愿意。
过了半月时已深秋,吴邦送锦姐回杨佑这里,给置办好了冬衣,新缝了两床冬被。杨佑留饭,他说上司在还衙中等,临出门给了春园一封赏钱。
礼部主事叫王枢进,山东任城人,是个举人出身。他父亲王敬中早年做过提督,用兵麓川,如今告老在家。他等父亲致仕才出来做官,心境淡泊,生性和善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同吴邦共事半年,早就成了相知。
这日早在渡口包了个船等着,一齐往无锡公干去。离船开还有会儿,吴邦让小厮去酒店里打了几角酒,买了几斤猪头肉、两包花生米、并二十个馒头,请众人一起吃。自己和王枢进另摆了张桌子坐在后仓,一面吃酒一面说话。
吴邦今年三十岁,王枢进三十四岁。吴邦年前丧了妻,王枢进去年丧了妻,都只有一妾。吴邦有两女一子,王枢进有一子两女,真真是对同命知心的人。两人吃着酒说着话,不觉天昏黑了,残月倒挂,满天星斗,船家进来点了个炉子,煨了一锅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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