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郢衣低着头,姿态恭谨,然无人看见的面容上却是表情平淡:“郢衣并非弥生圣子的未婚夫,而是巫妖王的未婚夫。”
这话一落,四位族长神色皆有怔仲,一时倒觉得有些意思。
霖族老玩味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认为陈芮才是你认定的巫妖王?”
“郢衣不敢妄回揣测,但是与不是,待最终仪式上便可确定。”他倒是没有正面回答,当着众族老的面他还需谦虚慎言,但他这副一切交给天意的模样,倒从侧面显示他早心有笃定。
乾族老呼吸放沉,如鹰般犀利的眸光盯在他身上。
“当初是你私自带走她的,是吗?”
没有在“陈芮”面前的刻意收敛气势,此时的乾族老才是谢郢衣与其它人一直认识的那个他,他的存在就像悬在所有人头上的诫尺,赏罚分明,刻板冷酷。
谢郢衣背脊一僵,只道:“郢衣甘愿受罚。”
这时十二干支的旦族老眉心一跳,他与天命族关系不错,自是要帮口几句:“族老,这事反而是一件好事,若非谢少主,或许陈圣子还不一定愿意回来,这、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说到最后,他在乾族老扫过来的平波无情的目光中声音渐弱,最后扛不住仰头左顾右盼,粉饰太平。
乾族老收回视线,虽觉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但错便该罚,对便该赏,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但顾念着他的身份,乾族老还是法外开恩了,他面容冷硬如铁,沉声道:“你非我乾族一脉,于罚于赏皆该交由天命族窃天族老定夺,但你所行之事却是干系到整个巫族,是以,大罚暂且搁罢,你需先受十二烈炙鞭,以儆效尤。”
十二烈炙鞭?
旦族老脸上的表情一滞,心想这十二鞭下去谢氏小子的小身板哪能完好如初,却不想下一秒,便听到谢郢衣毫不犹豫无畏接受的声音。
“郢衣领罚。”
他猛地看向谢小子,却见他没有抵抗辩解的缄默模样,好像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他甘之如饴的事,他心中不悔,是以坦然而平静得过份。
乾族老哪能看不出他的态度,但他既乖巧认错领罚,他也指摘不出什么过错,于是他望向一旁站立的巫长庭。
“你管辖巫武赏罚堂,他的二十鞭便由你亲自来执行。”
巫长庭看了谢郢衣一眼,抱拳应道:“喏。”他在南昭隐瞒身份为朝官,与同在南昭的谢氏一族的谢郢衣由于背景身份的不同,他们私下倒是没有见过面,偶尔在稷下学堂见他,他规规矩矩,总是一副冷清自持的模样,眼底漠漠然,却难掩目空一切的傲然之气。
但这一次回来的他,却好像哪里有些变了。
该怎么说呢,他眼神之中不再是“目空一切”了,他眼中有了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他原本远离世俗稍嫌稚嫩的心思与气息也深沉了起来。
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十二干支半月族老此时在后感叹一声:“最后的祭天仪式进行,十二干支的主要成员都将到归墟,只希望这一切最终可以尘埃落定啊。”
其它人闻言,都露出沉默的模样。
霖族老忽然道:“郢衣,你跟在陈圣子身边这么久,你觉得她为人、行事如何?”
谢郢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虽然他早就知道回来这一趟会被族老们盘问些什么,心中早有腹稿。
该说的与不该说的他自有定论。
他停顿了一下,好似认真思考过后,再道:“陈圣子一开始就像一张白纸……”
“霖族老,私下妄议圣子是否不太妥当?”乾族老冷硬的声音打断了谢郢衣。
谢郢衣倏地闭上了嘴。
他倒是有些意外乾族老对阿芮的维护。
而霖族老表情僵了一下,然后他与乾族老对看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不赞同与严厉的颜色,哪怕是几十年的好友,他仍旧感到心脏一紧。
他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来:“你倒是护得紧啊。”
旦族老看了看乾族老又看了看霖族老,怕两人因此这事闹不愉快,便道:“陈圣子不是回来了吗?想了解她还不简单,道听途说还不如亲眼所见,你们说呢?”
半月族老轻轻地捶了锤自己的老寒腿,摇头晃脑,很佛系道:“个人心中有个人的标准喜好,她是如何模样可不按你们心思长,只是心思不长歪,我啊,只管接受便是了。”
——
陈白起被安排的住所是精挑细选过的,内里布置文雅精巧又不乏舒适,长长的古典回形门廊,柱檐上攀附着的藤蔓绿荫成芸,门厅向南北舒展,挂着哑声的古铜金铃,这里的每一处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岁月痕迹。
看得出来,对于她的居所巫族是用了心思,力求做好的。
卧房之中,矮窗被撬起了一角,跪坐在席上的陈白起正闭目“看着”巫蝶收集回来的风雷塔信息,一边打座回蓝一边思考着。
“看来,目前情况于我有利。”
这一趟回来之前,她分析过巫族将对她的态度,没想到,回来后情况比她预计得要好,最主要的是与她有敌对情绪的般若弥生不在,这表示他们打没算这么快让她进入紧张的对擂状态,而是先让她有适宜与归属感。
这是他们的温柔之处。
但同时她也注意到有好几个族老没有出现,这里面能说明的问题其实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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